中卷 十二章 唾手摘瓜 (第2/2页)
你们放弃长安已经很久了。 苻坚窃取长安,冒犯天意,终于大败于淝水,你们浑水摸鱼,鼠窃狗偷,不明天意,未肯归化大晋,反而僭称帝号,继续践踏关中,现在北府兵北伐,你们亡国在即,也是咎由自取。 亡国之说,怕是言之过早。 长安路上,已无坚城;举目朝野,良将罕有,这不是亡国前夜么? 贵军虽得潼关,却止步不前,兵疲粮缺。将军自己,过不了武关一步。贵军看似风生水起,实则危机四伏,与其虚耗将士性命,不如知趣退兵。 沈田子听到这,不再正襟危坐,而是身子向后一斜,双手支在身后,一只脚架在案几上: 这就不劳先生费心啦!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无需虚耗将士性命。我只需要把军队带到武关之下,堵住你们南逃道路。太尉大军已经困住长安,贵国都城撑不了几天。等我几路大军掉头会攻武关时,我要做的,就是收紧网眼抓俘虏。到时候依然少不了我断敌退路的大功一件。 帐篷里的“军主”们大笑起来。 使者脸色发白。想了想,单刀直入: “我虽然不敢自称良将,但也略晓军机。贵军此番北进,全军也不过十来万人,且要集中主力攻取长安,将军所率,怎么会有10万人?怕是虚张声势吧!” 沈田子脸上再次浮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我要是告诉你我只有5000人,你信么?” 使者心说你太侮辱我的经验了,区区5000人敢劳师袭远,除非你带领的都是神兵。 沈田子坐直了,直勾勾盯着使者: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帅,要是有种,就出来和我列阵厮杀,堂堂正正决个胜负;要是吓破胆了,就老老实实深沟高垒,等着我来攻城,犯不着像个爬墙钻洞的贼一样,先到人家家里踩点。我有多少人,没来由告诉你,你只需要记住一句:我大晋北府兵,少则如针,专扎喉头;多则如斧,断你腰背。总归你们是死路一条!” 这一番话,如军阵森森,使者额头浮出一层细细的汗。 沈田子环视一眼帐内,说我们还有要事商议,不便奉陪,请使者自己用餐后回去复命吧。
几名士兵引着使者,走了很远的路到一座帐篷里吃饭。路上看到好几个方阵在cao演,有的在练习开蹶张弩,有的组成长槊阵,使者注意到这几个方阵的军服颜色不一样。中途遇上骑兵穿过,使者站在路边等了半天,粗粗算了一下,骑兵不下3000人。使者按照南朝军力军制暗算了一下,觉得步卒无论如何不会少于5万。 他心不在焉地进入帐篷,发现酒菜已经摆好,就他一个人吃饭,却上了凉热8道菜。忍不住问士兵,行军在野,怎么如此奢侈。士兵说这已经是节省的了。我们那5个军主很难伺候,口味各不一样。为了省事,我们每餐都给他们准备好几十道菜。今天先生一个人吃,就只上这么多,请先生将就将就。 使者吃完饭,谎称要解手。士兵带他去,沿路正好要走过火头军的营房。使者发现满地都是灶坑,数都数不过来。一列三十几个大帐篷里,切菜和杀猪的惨叫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等到了茅坑,发现茅坑也如星辰在天,不可胜数;臭气浓厚,难以抵挡。 他心事重重地告辞,走过帅帐时,发现有不下100人被捆绑着跪在地上,个个低垂着脑袋,最后面站着一列手持大斧的士兵。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身边的士兵,说这些人怎么了。士兵犹豫了一下,说这些是两个斥候队的人,他们应该在50里和30里外发现先生,但他们一队在另一个营盘里喝酒,另一队找两个山沟露营睡觉,根本没有出去巡逻,结果先生走到大营10里外才被拦住,沈将军暴怒,决定全部处斩。 使者打了一个寒噤。 斥候活动半径大小,很能说明军队人数多寡。50里外还有斥候,这就绝不是一两万人的安排。“另外一个营盘”,应该不是虚言。而且,一动手就处斩上百人,也说明手头不缺兵力。 走出营门百步,他听到号角声响起,隐约听到咔嚓声,而后是一片号哭和哀求声。 头皮发麻。 两天后的凌晨,陈嵩带着飞骑队来到武关城下时,城墙上毫无动静。 居然城门也开着。 他不敢贸然行动,在门外足足徘徊了一个时辰后,选了一小队骑兵冲进门去。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试探出敌人的虚实,这些弟兄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他等着城门突然关闭,等着喊杀声。 这些都没有。 过了一阵,那些弟兄全都囫囵回来了。 城里竟然没有一个秦军士兵的影子。 等陈嵩带领飞骑队穿过街市时,老百姓渐渐聚集路边,刚开始他们只是静静地看,后来窃窃私语,再到后来就笑语喧哗,等飞骑队走到关城最中央时,已经有当地长老带人托着酒盘子,车上拉着捆了四蹄的猪羊来迎接了。 很快,飞骑队走不动了,人们把他们围起来,在他们脖子上挂红色的绢帛,给他们手里塞鸡蛋和大枣,端着酒碗劝士兵们喝一口。 有人开始敲锣打鼓。 爆竹声响起来。 等沈田子带领其余3000多人进关时,他满耳朵听到的都是: 大晋朝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打进长安,活捉姚泓! 杀尽羌狗,光复华夏! 铁打的武关,就这样瓜熟蒂落,端端正正砸在了远征偏师的头上,让他们陷入幸福的眩晕中。而把这个铁疙瘩催熟成香瓜的,不是血战,而是一个诈谋。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所有人都在弹冠相庆! 所有人都在拿秦国的使者开玩笑! 真该重重奖赏这个兄弟! 武关一开,剩下的就是一路走到潼关,和太尉的主力会师了。 至少在这万众箪食壶浆的一刻,没有人会想到: 他们踹破了房门,但房子并没有随之坍塌。 他们正在迎来一个巨大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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