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七书之却月_中卷 十七章 祸从口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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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卷 十七章 祸从口出 (第2/2页)

掠过一丝悲凉:

    天不佑我大秦,这样的好皇帝,偏偏遇上这样一个凶险的时势。

    又一转念:或许正因为天要佑我大秦,才会用这样一个时势,来考验这个皇帝哥哥,看他有没有回天之力。假如他能闯过这一关,那大秦万幸万福,一定会否极泰来,鼎盛繁荣,光大祖宗基业。而我姚和都,就是要在这样一个艰难时势中,辅佐他力挽狂澜,成就盖世武功。

    想到这里,跪地顿首:

    “臣弟失言,请陛下加罪。”

    姚泓抒发完胸臆,心态已经略略平复,觉得屋子里有点闷,伸臂扩扩胸,俯身把姚和都扶起来:

    “好啦,自家兄弟,直来直去,不必介怀。屋子里呆久了,你陪我到军营里走走吧。”

    天边新月,闪出一钩,恍如一个隐身的武士,不小心暴露了长戈一角。

    银河沛然,贯通长天,万仙车马或许就是在这条大道上往来,只是凡人为无尽烦恼所纠缠,看不见他们的行踪。

    姚泓的行宫,其实是一座废弃的道观紧急修缮出来的。道观背后有一座小山,山脚下扎了很多帐篷。

    兄弟俩缓步上山,卫兵远远地吊在后头。

    姚红在山顶上解开腰带,让风吹开衣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仰望星空,看着满天璀璨,想到无数**人物早已化作尘烟,而宇宙万寿无疆,大星似乎永不褪色,顿时觉得什么成败利钝都可以轻如鹅毛。要是江山社稷能打包放进一个担子里,他情愿立刻动手,把这个沉甸甸的担子放在山头,自己轻身一跃,像人们传说中那些摆脱了俗世的高人一样,从此生活在仙界中。如来前世是王子,自己也是王子,彼王子可以放下一切,此王子为何不可呢?

    胸臆上涌,刚想口占一首小诗,转念一想,姚和都怕是要嫌我不务正业了。这一顿挫,兴致全无,轻叹一口,决定下山。

    走到山脚下,突然有了尿意。

    “和都,你等我一下,我在树丛里撒个尿。”

    姚和都刚想说还是回宫去合适,姚泓已经掀起袍角朝树丛里走了。天子撒尿,野草雨露均沾,唯臣子不可以旁观,但姚和都又怕黑灯瞎火姚泓有个蹉跌,只好紧紧跟着。

    姚泓顺着一棵树干无声地尿完,整好袍裤正要走,突然听到最近一个帐篷里有人在聊天,乃下意识地止住脚。

    显然是两个睡不着的兵在议论战局:

    “你觉得陛下亲征能打败南蛮么?”

    “羽林骑都用上了,应该能吧。”

    “你也别迷信什么羽林骑,潼关就是羽林骑丢的吧。”

    “那是姚绍姚大将军轻敌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南蛮挺厉害,从武关一路打过来,愣是没人拦得住。”

    “你省省吧,那不是没人拦得住,是根本就没人拦!”

    这时候一个更老成一点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两个狗头,深更半夜不睡,也不叫别人睡,赶紧闭上狗嘴挺尸去!”

    先前说话的一个兵讨好地问:

    “半仙大哥,你是我们的智多星,你倒是给说说,皇帝陛下亲征,我们能打垮晋军么?”

    那个老兵呸了口痰:

    “皇帝陛下亲征,那是皇帝陛下cao心的事,你一年的兵饷,连皇帝陛下一顿饭都买不起,你闲得蛋疼,充什么忧国忧民,再不睡老子踹你!”

    俩兵却并不退却:

    “你就给说说,说准了,下个月的兵饷下来,我请你喝酒吃狗rou。”

    又有几个兵跟着起哄,那个老兵架不住,好像坐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光知道看谁的兵多,谁的将厉害,就不懂看天意。”

    兵们恭维说谁像大哥那样高深渊博啊。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犯地名?三国时的庞统,号称凤雏,结果死在益州落凤坡,这就叫犯地名。项羽名字里有羽,本来应该在天上飞,结果他遇到了垓下,垓下垓下,就是鸟儿应该落下,飞不了,结果项羽就在垓下彻底完蛋。苻坚的弟弟苻融,芙蓉一朵,应该呆在安安静静的池塘里,结果他去了淝水,淝水就是水很大很急啊,结果芙蓉就被冲走,苻融死在淝水之战的乱军之中。你们几个要是识字,去翻翻古书,这种事很多的。”

    一个兵急猴猴地说这些跟我们有鸟瓜葛。

    帐篷里传来巴掌落在脑门上的声音,而后是低低的哄笑:

    “你小子急着想吃屎啊,老子今天偏偏还没有。你们想想,咱这关叫什么名字?”

    几个人一片声地说i关啊。

    “咱大秦是谁家的呀?”

    这还用说,当然是姚家的啦。

    “这就对了嘛!i关i关,关i关i,就是把姚家关起来嘛!都关起来了,还能好到哪去?”

    帐篷里突然一片寂静。

    那个老兵似乎瞬间意识到自己触犯了最严厉的军纪之一,已经是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魁首,话音里立刻带出一丝慌乱:

    “哎哎哎,我这就是瞎说,闹着玩儿,当不得真。你们几个不许出去乱说,不许瞎传,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兵慌慌张张地说你啥也没说我们啥也没听到睡觉睡觉赶快睡觉。

    一片岑寂。

    姚泓用余光看到姚和都已经在拔剑。

    没有哪个主将会饶恕这样的士兵。

    他想说不必如此,难道我大秦的国运还真就能被一个兵油子的臭嘴给坏了,但另一个声音顽强地压住了宽恕的意愿。这一帐篷的人都必须死!否则明天这个犯地名的谣言就会不胫而走,很快传到整个军营中。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就不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吗?他被这个内心的疑问吓住了。刚才他几乎是凝神屏气底听完了那个小兵的每句话,没有漏掉一个字。每句话都让他心惊rou跳。听到最后,他几乎要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这个一个听名字就不吉利的鬼地方。奇怪!这个糟糕的地名谐音,自己一直浑然不觉,最后居然被一个小兵说破了。

    他被这个小兵打垮了。

    背后全是冷汗。

    默默地看着姚和都挥手向卫士发信号。卫士们赶过来,姚和都向他们附耳说了几句,一个卫兵匆匆走了,过一会儿带来了十几个卫兵。

    姚和都再次悄声交代了几句。

    卫兵们静静地等了半天,听到帐篷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乃抽出弯刀,悄悄地摸了进去。

    应该是捂住嘴巴再动手,因为姚泓没有听到一声惨叫。

    须臾,卫兵们都出来了,拎着七八颗脑袋,即便是在夜色中也能看到淋淋漓漓点点滴滴。

    姚泓忍了忍没忍住,冲到一边,哇哇地吐到树丛里。

    卫兵们默默地看着他。

    陪着他回宫的路上,姚和都好像禀告又好像自言自语:

    “明天把这些脑袋都挂起来示众,再贴出一个榜文,就说他们试图趁夜开小差,结果被羽林骑截杀,枭首示众,以儆效尤。不过私底下还是应该给家属多送点钱粮,就说是皇帝陛下的恩典。”

    姚泓无声地挥挥手,意思是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他没想到出征以后,第一次杀人竟然是这样一种鸡鸣狗盗不明不白的样子。

    他要昏睡一场。

    逃离这个肮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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