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七书之却月_中卷 四十章 此心付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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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卷 四十章 此心付君 (第2/3页)

又慌乱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用快得令它也难以置信的动作穿戴整齐。双脚找到鞋子钻进去,扑到镜子前扎上头发,刚要不顾初秋的寒意舀出凉水洗脸漱口,突然有所悟,自筹不能这样容颜仓促地见人。乃推开窗子问小姑娘谁来了。

    小姑娘说是郭队主郭旭求见。

    小俏再次被这个名字电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压了压心口,说你把郭队主让进来,给他煮杯茶,我要洗漱一下。

    听到郭旭有点狼狈地说不必了,我在外面走走,半个时辰后再来。

    小俏略略安心。又有一点小小失落。

    急着见和不急着见,中间有半个时辰的隔膜。

    她脱掉已经匆忙换上的衣服,在包袱里翻检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穿坐在郭旭身边吃饭那晚穿的白色镶粉边衣裙,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见过一面的衣服再见一面,正有故人重逢之感。

    一点淡妆,一袭白衣,腰间粉带,梨花在桃花间轻舞。

    郭旭还是那样高大挺拔,进门的时候如果不低头,就会撞了脑袋。

    可是总觉得他样子乖乖的,说不清哪里异样。他没穿盔甲。只有一身干干净净的战袍,在胡床上坐下来一瞬间,战袍袖子紧紧地箍在肩膀和腰间。看上去好像他被五花大绑了。小俏突然就醒悟过来:

    “你穿的是你自己的战袍吗?怎么那么不合体!”

    郭旭吃惊地张开嘴巴: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从长安出发时,本来穿的是新战袍,但昨天那场遭遇战,战袍上沾满血渍。到潼关后,用凉水洗了许久也洗不干净。他不想穿着这样一件斑斑点点的衣服见小俏,可是潼关这边的官兵没人有他那样的体魄。最后找到的这件已经是矬子里拔将军了。

    小俏听说郭旭说完路上的事情,又惊惧又庆幸。要是这个男孩子因为接她而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会负疚难平。还好,老天保佑。他毫发无损地来了。

    小姑娘端来茶水和早餐。

    郭旭过惯了军中粗糙的早晚起居,这些年第一次在一间民居里斯斯文文地吃早餐。两张胡床,一张案几,几个漆器盘子,几样小菜,一窝白粥,一盘新鲜出炉的烤胡饼,隔壁隐约有茶壶煮开的咕嘟声。更关键的,是对面有一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子。

    突然意识到一个当兵的错过了多少世间的美好。

    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一抬头,正好碰上孙俏的眼神,两个目光一碰上就立刻移开,但两张脸都有点发红。

    到底是孙俏更会控场,她夹起一筷子咸菜放在郭旭盘中,找他能说的事情问:

    “长安什么样啊?”

    郭旭一下子来了精神。长安,很大的,我是第一个打进去的人。我和我的兄弟疯子,对了吗,他其实叫冯梓樟,不过我们都叫他疯子。我和疯子在长安城里冲了一圈,没有遇到一个秦军。长安城里的店铺比潼关多百倍千倍,不过大部分都不开张,过了好几天才开始做买卖,一开始就吓着我了,那真是干啥的都有,真的,你只管大胆地想,估计也想不全。你知道吗?还有卖活老虎的!乖乖,那老虎隔着笼子,眼光都吓死人。还有好多人长得跟我们完全不一样,高鼻梁深眼窝,眼珠子不是黑的,头发也不是黑的,张口说话像是舌头打弯了。他们埋卖种珠宝,有一个人拉着我要把一个鸡蛋大的红宝石卖给我,我一听那价码,把全队弟兄一年的兵饷加起来也不够。转身要走,他立刻降价,一匹马的钱就能买到。那我也买不起啊,我还是走。他把宝石硬塞到我手里,说一张弓的价钱就能买下了。我本来还想买了送给你,后来觉得这么大的宝石这么快地降价,会不会是假的呀,就没买,那个人在后面跳着脚说我寻他开心。你说我是不是差点上当?我以前以为只有我们江南到处是水,没想到长安也到处是水,我们还坐了姚泓用过的船。你知道吗,是我和疯子,我们俩叫开了姚泓的宫门。一开始还以为会有羽林骑冲出来,都做好死的准备了。没想到出来的不是军队,是太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太监。哈哈,他们说话跟你们女人一样。姚泓的宫好大,到处都是柱子,到处都是帷幕。地上铺着毯子。我都不敢走路,觉得一迈步就会掉进陷坑里。我进姚泓的书房看了看,天哪!一个人一辈子居然能看那么多书,岂不是眼睛都要熬瞎了。你要是在就好了,一定有很多你喜欢的书。

    他絮絮叨叨地讲,小俏刚开始还矜持地坐直了听。后来听这个憨厚的小铁匠在长安城花花世界里的种种奇遇,还有他那种大惊小怪的反应,实在把持不住,先是咧开嘴笑,接下来前仰后合。最后笑到肚子疼,央求郭旭别说了。

    但说着说着,郭旭就欢快不起来了。他说到了姚泓的太子姚佛念纵身跳下城墙,那个小小尸体淹没在血泊中;说到姚秦王室被屠杀,渭河水殷殷不可直视;当说到大英雄姚绍的妻子和儿子拒绝被赦免,合家死在渭河边上时,他低下头去,大滴的眼泪落在眼前的茶碗里。

    小俏早已在无声地抽泣。

    灭门惨祸。何止姚泓。

    她本人就是这种厄运的幸存者。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郭旭的发带在轻轻颤动。

    原以为这就是一个粗粗豪豪的莽汉,向前打铁。现在打仗,像所有乱世中的军人一样,早已被杀伐磨硬了肝肺,没有一丝柔软的心肠。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悲悯,居然肯为敌人落泪。

    小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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