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托付 (第2/2页)
流苏静静的看着他,屋外是莺歌燕舞,窗棂上透进来点点的光。 是月光?还是廊间的灯光? 可是屋子里却只有一只蜡烛。蜡烛的光也还是很亮的。 她的心此刻百转千回,心神动荡。 她说:“那时候,我就是大将军救的人之一,流苏也记得大将军。” 她只能这么说,她惟有能说这句话,她也只想说这句话。 卫青说:“是,那时候,我杀了很多人,那天晚上,我却也救了人,我救的人里,有个美丽的夫人,她对我三拜。” 他继续说道:“我猜想,她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于是我派人一直跟着她,可是,不到半年,我派出去的人,再也找不到她了。” 流苏道:“大将军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孩子?” 卫青淡淡道:“那时候你已经七岁了,凡是我看过的脸,都牢牢的刻在心里!” 流苏看着他温柔的笑脸,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感慨。 蜡烛已经所剩不多了,卫青没有再剪。 他柔声说:“今天晚上,我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多了,人一旦说起从前的事情,难免会啰嗦些,你千万,不要见怪。” 流苏道:“流苏不敢。” 卫青笑了笑,突然认真的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这样的地方,还是不要来了。” 流苏低头,抬眼看他:“大将军教训的是,是流苏失礼了。” 她低头表示恭敬害怕,却又抬眼打量他的反应,看起来胆小,其实却是胆大的很,可若是说胆大,又何须低头? 卫青突然觉得流苏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相像,有时候,卫青也分不清自己是胆大还是胆小,陛下这几年总是无端猜忌自己,自己还老是触他的逆鳞。
自己越恭敬,陛下越猜忌,然后就只能更恭敬,再然后陛下更猜忌,如此循环。自己介于胆小与胆大之间的恭敬已经成了陛下的心腹大患。 卫青头疼的想,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死了,这样的博弈才能结束? 他看看流苏,流苏还是保持着那恭敬的姿态,如同任何一个得体的晚辈。 这是一个靠得住的年轻人! 卫青这样想着,就笑了出来,他说:“这里鱼龙混杂,我也是为你好,你这样聪明,福气还在后头,我把非乐托付给你了。” 流苏头垂得更低:“大将军谬赞了,流苏与泸州王承蒙大将军回护,铭感于心,非乐若是有事,流苏万死不辞。” 卫青被她那模样逗得一笑:“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你报答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和非乐成为好朋友,若我有什么不测,你能照顾她,提点她,我不求她富贵荣华,只希望她行止无差,不要走错路,做错事,辱没了她父亲的英名。” 流苏觉得这话真是不详。 第二天早上,刘健就照着流苏说的办法,哭哭啼啼的跑到了皇帝那里,说是自己梦见了祖父,虽然祖父死有余辜,但是自己毕竟愧疚难当,所以请陛下收回泸州王国,他要从此加入道门,一心向道,为祖父祈福,好让他早日升仙。 天子动容准奏,泸州国并入中央,并且封刘健为道真真人,把城外的黄帝庙重新翻新了一通,作为刘健清修的道场。并昭告天下,泸州王虽然没了封国,但是,每年从泸州县的收成里抽取十分之三给他,意思就是钱不会少了他。 消息一出来,举国哗然,整个长安城都在议论泸州王的为人,有人说他忠孝两难全,原来也是个可怜人,有人说他忠肝义胆,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当然也有人说他虚伪狡诈,欺世盗名。 只是几日后,巨子下令,泸州王宅心仁厚,不得再对其无礼,这是继郭解被灭族之后,巨子令第一次现世。在泸州王品性成疑的环境里,这命令虽然来得奇怪,但是大家还是勉强接受了。 再也没有人会刺杀刘健,一个为了天下害死自己全家,最后进入道门的伤心人,谁会没良心去杀他,何况还有巨子的命令。 “流苏,你真是聪明,你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刘健开心的大叫起来。 “进山修道只是表面,我的法子不过是替你的名声挽回一点罢了,真正帮到你的是大将军。” 半月后,刘健入宫辞别天子和皇后,交还泸州王绶印。出了汉宫就看见了汉家大将军施施然立在那里,他身后是排排而立肃穆非常的汉军卫士。 “大将军,真是太谢谢你了。”刘健冲过去拉住卫青的手道:“今后,大将军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刘健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卫青莞尔:“殿下聪慧豁达,是个有后福的人。”他说完,就上了自己的马。 刘健愣愣的立在原地,半晌不能回过神来。 流苏匆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卫青,直到那个身影渐渐不见了,她的神色才渐渐转向愉快:“刘健,上车啦。” 刘健轻轻笑了笑,大步走到流苏面前,愉快的对着流苏和一脸笑容的张伯还有西西道:“我原先觉得,大将军很让人害怕,现在,我觉得,是我自己吓自己,他明明是一个很宽容慈祥的人。” 流苏低声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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