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夜歌 (第2/2页)
?” 秋晴望的心沉了下去。她本也有几分奇怪,为什么这一路到洛阳都无人追杀。望着他自信的眉眼,她恍然明白,原来追兵不是被他们甩开,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为把她与成轩同时抓获的圈套。 好局。 她咬紧了嘴唇,望着似笑非笑的水语商,终于忍不住道:“成轩在哪里?” 水语商不答,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子夜,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子夜?她不解,可那子夜两个字,明明是在唤她。她转念,心如雷击。 原来自己从前与他,竟是认得的。 他不看她,凝视注视着远方,好像看到了从前。他轻声地回忆着。 “三年前,我亲眼见证了一个故事。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在同一个组织中情投意合。江湖杀戮,他们向往过,经历过,后来倦了,想离开。 “可是他们已牵涉得太多,知道的秘密太多,身不由己。组织不放,敌人也不会任由他们离开。于是有一天,他们一起逃了出去。” 秋晴望一震,嗓子发干地想打断他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听见他梦呓一般的声音。 “追兵很多,他们无法抵抗。拼死逃了三个月,他们终于还是没能逃脱,被堵在一个断崖,没有了退路。 “他们的伤很重,无力挣扎。男子万念俱灰,要与女子一起跳下去,女子却不许。她问围攻的人,如果我们继续回阁效力,阁主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秋晴望的心提了起来。她本就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他说的,就是她的过往。可是,那男子是谁,是不是……他? 水语商啜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下去。 “阁主的命令本就是如此,所以追兵都应了。但男子始终不肯同意,子夜,你猜最后结果怎样?” 他突然问起她,让她一怔,半晌,才有些嘶哑地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他却摇摇首,不再讲下去。她忙忙地追问,换来他另一个问题。 他温润的声音问:“子夜,你说,当心被长钎刺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已成空
心被长钎……刺穿? 她犹疑的眼掠过他俊逸的面容,掠过他唇过缕缕血迹,掠过他一直紧压的左胸,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 他说:“旧伤,三年了。” 她的心忽然空荡荡坠下去,迅疾,却不见底。那般被抽离的感觉,生生抑住了她口中的惊呼。 门忽然被推开,她听到身后强自压抑的声音,那般熟悉,却有她听不懂的陌生。是成轩,她心心念念的艾成轩。 艾成轩从她身边经过,不回首,径直向座中水语商拜下去,恭恭敬敬。 他说:“属下见过诗杀。” 然后,他缓缓地,转头,望向她。眼神,冷如冰。 诗杀,诗杀!她终于软在房中,不是为诗杀的欺骗,而是为艾成轩冷然的眼神。她无力地垂下目光,只望得见自己衣衫上的流苏。她记得,一丝一缕,成轩曾深情抚过。 只是,无论她与诗杀的往事,还是与成轩的往事,都已成空。 下一瞬,她看见成轩繁杂的眼神,有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有也从未见过的心痛。 他抽出一支长钎,只一刹那,便没入了她心口。 还如一梦中 泪凝在她眼中,未落。她只静静坠入了梦中。 梦中,她与成轩初遇,那时风和水软,他在月下吹萧。她看到他的眉眼,恍惚间,失了神,失了心。 梦中,她与成轩相依相伴。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说,我助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心动。 可是梦的最后,却连心都无力跃动。她只能怔怔地看着成轩决绝一钎,刺入她心口,连灵魂都似抽离。 她恍惚还记得,诗杀曾问她,当心被长钎刺穿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可惜她已无力开口,甚至连睁开眼睛都没有力气。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告诉他,不痛,只有彻骨的凉意。因为她的心,已死。 想当年,她也是如此对诗杀罢。不知道诗杀当时,是不是也心如死灰?罢了,身已死,又管身后事做什么? 她在心中无力地苦笑,耳边却隐约传来熟悉的语声,是诗杀与成轩。 不可能!她一惊之下想要坐起,却忘了自己全身无力。她不信,成轩那一钎明明已刺入了她心口,怎会让她活至现在? 却听见成轩嘶哑的嗓音,他说:“诗杀,你要抹去我记忆也好,要我回阁抵罪也好,我都情愿。只是她已死,求你留她的全尸!” 诗杀不答,许久,传来赞叹的声音:“心下三分,只有铜钱大小的空隙,看似洞穿心口,却是救了她一命。你这一钎当真精准,就如……她当年一般。” 成轩显然惊住。诗杀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回味,轻轻道:“我心下三分,也有这样的伤口,当年……她也是这般说。只可惜,留在阁中的,是我,失忆的却是她。” 成轩不解。诗杀悠然道:“当年我也与她出逃,她如你一般,刺我一钎,让杀手以为我已死,谁知却被阁主看破。阁主救下我,要我抉择,以我回阁、她失忆,了了这一桩事。不想三年后,此事却重演。” 说着,他微微笑了起来,道:“我前来只是索回长记……和她的记忆。你二人的性命,我本就不曾想带走。” 他的声音忽然又低下,说:“若她醒来,请你告诉她,当心被长钎刺穿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幸福的。” 声音分明,让她无力的心也暖了起来。两行泪缓缓溢出,秋晴望睁开双眼,看到两张关切的容颜,一抹阳光。 梦,醒了。 子夜歌 一年后,子时,洞房花烛夜。 秋晴望与艾成轩对坐在喜房中,面前是诗杀送来的贺礼,半首词,一粒药。 艾成轩有几分担忧地道:“这药,还是吃了的好。有记忆,此生才完整。” 秋晴望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半晌,盈盈笑起来:“有与你的记忆足矣,你我的相伴,便是我的过往。便如这半首子夜歌,往事既已成空,何必苦苦执著前曲。” 说着,她执起那半首词,送到红烛之上。《子夜歌》的后半阙,就在这烛火之上,缓缓,化灰。 一如那远在洗墨阁的相思。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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