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与深海(1) (第2/2页)
毫无章法可言,无头的哨兵被抽得皮开rou绽,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即使如此仍兀自在地上抽搐了很久,嘴里发出的吱吱声和不断喷涌的浑浊血液,在渐熄的火把光辉下格外诡异、格外不祥。 林小仙毅然跨越他的尸体,并没有去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异常生命力;万物总归有它们存在的道理,或许在这个广袤的地下王国,自己才是那唯一的异类。 她已经将命运托付于天,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岔路林小仙无计可施:没有路标,没有地图,甚至分不清哪条是来路;怪不得一路上的守卫如此之少,原来真正的卫兵是这巨大的迷宫墙壁! 无情、坚定、永不背叛、永不疲倦,地宫的设计者一定是个天才——不,应该说是以此为基地实施计划的人,因为从遍布的化石来看该建筑群年岁已然不小,亿万年前它极有可能是矗立于地表之上,随着某次毁天灭地的灾难沉入海底,沦为海洋族类之家。 当时的林小仙就是这样推测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及至她终于意识到的时候,世界倾塌成灰。 陈熵在无光的地道中狂奔,他不需要任何照明用具,地底世界居民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藉由此,猎物的动向已难逃他的掌控。 两天前你是屠刀下的待宰羔羊,现在,亦然。 什么也不会改变,腐败、残缺的躯体存在的价值就体现在乖乖献作祭品,为何还要卑微地追逐生存的权利?这次抓住她不会再让她逃跑了,但既然她如此渴望活着,遂了她的意也未尝不可。
问题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陈熵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超过二十种处置措施在一秒之内掠过他的脑海,却被他一一否决了;他要好好享受其中的乐趣,并且为这场闹剧的谢幕准备一个完美的舞台。 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林小仙还是察觉到了不妥:源源不断的哨兵疯了一样向她所在的位置涌来,不管她藏在哪里耳边总萦绕着那非人的低语,宛如夏夜丛中有节奏的疯狂虫鸣。没错,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是通过人类的语言,尽管看上去还是个人,但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异化,例如扁平甚至消失不见的鼻子、坚硬且突出的双眼、气味难闻的苍白血液、破体而出的尖锐触角。 林小仙粗暴地将眼前最后一个敌人的内脏扯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行混着酸味的污血从脸颊滑到嘴边,她伸出舌头舔得精光;难以下咽,却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快意。 名为复仇的甜美滋味。 歇息半晌,她再度起身,甩开链刃。 前进的方向就是哨兵涌来的方向。明知这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陷阱,她也别无选择。奋战至死抑或在迷宫里活活困死,前者更符合她的作风,这是纵使记忆被抹消也不可磨灭的猎人天性,而林小仙对此并不知情。她顺路折进一间宽阔的“大厅”,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生疼。 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觉小腹一凉,一根生满倒刺的长矛无声穿过,将她提至半空。 遍地生长的伞状物散发着青蓝色的光,将伏击者尖瘦的面孔映照得更加阴险丑恶。 与头皮相连的两条触角对着林小仙上下其手,有理由相信这是他的感觉器官,当然那两颗拳头大的复眼也功不可没。他的右臂是一条与蝗虫后腿别无二致的巨大骨肢,甚至比人类的手臂还要长出一倍;向内弯曲的倒刺可达五厘米,正因如此他才能轻易刺穿并挑起猎物。 林小仙又痛又怒,但并没有胡乱挣扎,而是尽可能地保持静止,待到对方准备用左手的铁钩将她开膛破肚而主动拉近距离的刹那,用力扔出链刃。这一扔看似孤注一掷,实则暗用巧劲,使刃首和刃尾平行飞出,恰好插入伏击者两颗铮亮的复眼。 伏击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说不清到底是血液还是汁液的白褐色液体喷得林小仙满脸都是。林小仙顾不上躲避,争取到的时间只允许她做一件事,那就是调整身形,迎着破空而至的钩子踢出一脚。 她显然不会蠢到去踢钩子,真正的目标是对方的手腕;借力打力,铁钩从看守者手里倒飞出去,准确无误地划开了他的喉咙。 两人几乎同时跌落在地,不同的是伏击者已然气绝,林小仙蜷缩在死者身旁不住颤抖。青蓝色的发光物伞帽一张一合,不知名植物裸露在外的巨大根须绵延横亘,涓涓细流冲击岩石的清响拂过地表,传递着生命和希望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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