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画烛怀梦听风忆,念子期 (第2/2页)
到底是何物仍在紧紧维系自己如若游丝般消逝的气息,坚持到现在。 泪,毫无征兆地滑落脸颊,温热的感觉却难以消融内心的酸楚与无助。 长安城,这个充斥着欲望与浮华,镀上厚重鎏金,令人窒息的地方本就不属于自己,然而自己却仍然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执念而继续挣扎。 “请恕民女方才的无礼,不知苏相在此,竟然厚颜叨扰。”芸珂轻轻福了福身,“唔……不知苏相能否应允小女子在临死前把话说完。” 是要为自己求饶吗?说到底,风尘中人本就惜命,否则又怎会苟且而活。 “既是聪明人,也知晓本相性情,又何必为自己留余地?更何况,区区庶民,有何资本与本相谈条件。” 如此嗜血冷漠的言辞入耳,真是比凄风冷雨的寒冬更加凛冽刺骨。然而此刻,却只有以命相拼,或许,还有转机。 “相爷此言差矣,民女虽然无法同高高在上的您作比,但既是相爷口口声声所说的‘风尘中人’,那又何惧有无资本!” 手持玉盅,正细细品茗把玩的苏子期,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怔,原本没有过多情绪的眼眸,此刻越发的深邃,杀意滕然而起。 略微用劲,手中的玉盅破碎落地,尖锐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寒夜。“你是在威胁本相?” “民女不敢。”深深吸了一口气,芸珂继续说道,“若相爷想要民女的命,民女死不足惜。然而民女心中有憾,恐日后难再倾吐。望相爷成全。” 这女子为何如此执着,竟不惜以命相拼……
“半盏茶的时间。” “唔?”芸珂愣了一会儿,旋即恍然大悟,无意中流露出娇憨的笑颜,悉数被苏子期尽收眼底。 这笑容,竟是那样纯粹,真诚,还有,温暖…… “多谢相爷。”芸珂感恩戴德,欣慰不已,“家父孟安曾是宜州县的知府,百姓心中的父母官,为人正直清廉。然则时值变故,家中无故惨遭血光,家父如今下落不明……” 言及爹爹,芸珂哽咽了,眼中有泪花闪烁,“如今只剩下民女及丫鬟二人,奔赴长安,企及为府中枉死之人伸冤……民女也曾向家父诸位亲友求助,然则树倒猢狲散,旧时故人皆避之不及。民女自知此为情理中事,并无他求……前日不久,由浣玉轩的槿姨好心收留,才留宿至此。” 苏子期缄默不语,此前确实有宜州县的眼线来报告过此事,本以为是仇家相杀,便没有继续追究,何况自己当时忙于宫中之事,抽不开身。 眼下看来,此事似有大蹊跷。 等了良久,也未等到苏子期的回应,芸珂疑惑地抬头望去,却瞥见他紧蹙的剑宇星眉,那孑然孤立的清绝之势,那令人心疼的落寞孤独…… 还有,意外中的柔和与关切,只是一瞬间的转变,也足以令芸珂铭记一生。 “本相素来喜好下棋,唯这江湖中钦天阁的‘璇玑棋局’难以参透。”未等芸珂回应,苏子期唇角浅浅地勾起,“越难的棋局,本相越是兴趣独绝,天下可为棋局,朝堂亦可为棋局。” 芸珂似是而非地听着,不明所以。 “你只有一个选择,做本相的棋子。” 芸珂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房里,今夜所见所闻更像是一场梦,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脑海中紧紧回旋的,仍然是那一句魅惑人心的话语——你只有一个选择,做本相的棋子。 “小姐!您这是去哪里了?怎麽这麽久了才回来!珞瑾不放心,一直不敢睡!” “珞瑾,你快捏捏我的脸。” “小姐,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我方才,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芸珂捏了捏自己的脸。 “咝——”疼痛的感觉是那样真切,“好珞瑾,你听我说,我们今晚且睡下,不要打扰了园里其他人的休息,明日里我再将今晚所发生的事告诉你。”芸珂正要向里间走去,手却被珞瑾紧紧拽住。 “小姐……珞瑾愚笨,即便是来长安救老爷,也不能帮上小姐甚麽忙,反而让小姐分神照顾。但是!珞瑾也不希望小姐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承担下来,一个人难受……所以,有甚麽事,能不能不要瞒着珞瑾……” 芸珂将手紧紧地反握住珞瑾,“傻珞瑾,我们是一家人。对你,我知无不言……再说啦,明日你不是要早起去给你的永慕哥哥打扫房间嘛?不叫你早些睡下,恐明日你起不来!” “糟了,我把这茬给忘记了!嘿嘿……”珞瑾做了一个鬼脸,拉着芸珂欢欢喜喜地朝里间蹦去。 临睡前,珞瑾仔细将芸珂的背角掖好,才安心将烛灯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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