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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若是迟暮 (第4/5页)
儿问我吃不吃水果。 我:“你怎么这么——波动?”突然找不到形容词。 顾魏:“你这么赶干吗?” 我:“周六要匀出时间回一趟y市。” 而这个周六、周日顾魏都要值班,所以他立刻:“我们又要分隔两地了?” 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什么?不会是琼瑶小说吧?” 顾魏:“……” 周四晚。 晚饭后,顾魏一个人坐在书房看书,我看着他的侧影突然觉得顾先生有点儿可怜,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厚实柔软的床品默默更换。 换到一半,顾魏进来,目光在我和被子之间转了一圈:“你每次出门都要换床单被套,哪套厚挑哪套。” 我自己都没发现…… 顾魏:“陪我焐一晚上,之后就我孤家寡人了。我已经总结出规律了。” 我:“你已经成精了……” 如果永远永不来 周五晚上,我刚到家,手机突然响。 印玺:“校校,侯奶奶快不行了。” 我的脑子突然空了一下。 “下午从医院接回来的。她要求把所有仪器都撤了。估计最多也就是明天的事了。”印玺的鼻音重起来,“我和金石现在就在这边,她一会儿醒一会儿醒。你能回来看一眼就回来看一眼吧。” 电话被挂断,整个书房突然没了声音。 我走了两分钟的神,缓过劲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给三三打电话。 顾魏沉默地看着我把笔记本和资料一样样塞进包里,递过车钥匙。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退休,娘亲只有三个月的产假,而那个时候,月嫂行业远没有现在发达,于是我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抱到了侯奶奶家。 “侯姨,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只是小可怜哟,才这么点儿大。” 那时候猴子四岁不到,每天,侯奶奶把他送去幼儿园,剩下的时间就抱着我,做家务、买菜、睡觉、哼一些老得已经没有歌词的催眠歌……我是在她的臂弯里长大的。 我三岁前的所有第一次,基本都在侯奶奶的眼皮底下发生。 生第一次病、长第一颗牙、说第一句话、走第一次步、摔第一个跟头、挨第一次训、训完第一次哭、哭完自己打了个嗝把自己吓蒙…… 我和印玺两个人,从小就会把麻烦翻倍,要哭一起哭,要闹一起闹,要调皮捣蛋一起调皮捣蛋,后来再加入三三,几乎每次都能让侯奶奶无可奈何:“你们乖一点儿啊,乖一点儿啊,我头要疼了,再不乖我就要打屁股了。” 我们对她一直又敬又怕,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对她的爱,那是一种暖和的、像老棉被一样熨帖的爱,可以在里面肆意打滚玩耍,天塌了也不管。 一直到两岁,我和三三才被扭送去托儿所。 侯奶奶会时不时去托儿所,站在教室门外悄悄看我们。放学后,她一手牵着三个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要听老师的话,不可以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水果点心不能浪费…… “你们那会儿太让人操心了,校校像根豆芽一样,不长个子不长肉,珊珊像颗蚕豆一样,乱冲乱撞,印玺的脾气倔得像块石头一样。我就操心你们在里面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万一打架了怎么办,你们仨肯定打群架……” 她总是这么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唠叨大了猴子,唠叨大了印大哥,唠叨大了印玺,唠叨大了三三和我,她自己也渐渐老去。 “哎哟,抱不动了抱不动了,老了老了。” 我们上小学后去看她,她已经抱不动任何一个背书包的孩子了。她的脊椎已经被几十年的操心给压弯了。 后来,我逐渐知道了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比如她的老来子在动乱中夭折,比如她被下放到内蒙古的过程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比如她对院里的孩子们无私的爱,都是源于曾经的那些失去。 后来,我们求学,长大,一个个离开她的身边,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看她。 她那时候已经坐在轮椅上,只能张开胳膊拥抱每一个孩子。 即便如此,她每年过年都坚持下厨包饺子,都没有落掉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分量。 我们去探望她的时候,她依旧会念叨:“好好学习,好好做人,不要浮躁。” 再后来,她经历了每一个老人都会经历的人生,丧偶、病痛、一场接一场的手术。 我带顾魏第一次回去看她的时候,她一年中已经有过半的时间在医院。 她满意地看着顾魏:“好,好,你我是一直放心的,珊珊呢?那个糊涂蛋,你叫她看人一定要仔细……” 她总是这样,操心完这个操心那个,我们也早已习惯了她这样唠唠叨叨,直到她戴上呼吸机,只能拉着我们的手发出一些语义不明的声响。 我和三三的婚礼,她都没能参加,躺在病床上看猴子带回去的录像,看到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继续看。 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她随时会离开的准备,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都控制不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