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 (一) (第2/2页)
先祖,决意放弃世人艳羡的王族身份,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江湖闲人…… 海船驶出半日,眼看日渐西斜,西边的天际被染得一片嫣红。 船头上的两人,皆身着白衣,在风中衣袂翻扬着。 仲奕靠在船舷边,微眯着眼睛,任海风吹乱自己的发丝。阿璃站在他的身畔,手臂搁在围板上,低头看着冲角破浪而成的翻涌波涛。 紧贴着船身溅出的浪花,雪白而晶莹,激荡着自由欢快的旋律。 仲奕指着西方,含笑对身畔的人说:“阿璃,你看那夕阳!” 红日西沉,波光涟滟,阿璃抬头远眺落日,不禁为之折服,脱口叹道:“真美!” 而更美的,应该是这象征着自由的、广阔浩瀚的无边无际。 两人对视了一眼,相顾而笑。 很快,就真的可以海阔天空地肆意逍遥度日了。 复杂难懂的世态人情,年少痴狂的执念妄想,纠缠难辨的恩怨对错,权谋、朝争、天下,从此都可以抛诸脑后,不再去想! 此刻,越州城中的西亭驿馆中,风延羲也正准备着启程返回陈国。 金三捧着卷厚厚的帐薄,站在延羲的书案前,“……还有外城香街上的那几间铺子,我已按侯爷的吩咐,转到了芙蓉楼的名下。”他偷瞥了眼延羲的神色,斟酌问道:“芙蓉楼的事……侯爷当真是不再过问了?” 延羲头也未抬,执笔在案上展开的帛卷中加注了几句,“以后芙蓉楼的事,与我再无干系。” “可是,”金三面有愁色,“我们在越州城的生意,全靠着芙蓉楼跟朝中大臣的关系才做得顺风顺水。如今断了这条线,只怕很多事办起来都不方便。”顿了顿,迟疑着说:“但若是王后在宫中可以……”
“这个你想都别想。”延羲打断了金三,抬眼轻扫过他瘦削的面孔,“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把身家全押到一处,若是越州的生意没有了芙蓉楼便做不下去,只能说明你的局布得有问题。” 金三闻言不禁有些惶恐,朝案边正在研墨的蘅芜求助似的望了一眼。蘅芜轻轻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再言。 延羲放下笔,继续道:“不过,东越的生意是时候该收一收了。战事一起,斗米值千金,余物皆为附赘。你这边尚有囤货的铺子都要尽早出手,入账的银两都用来添置储粮的仓库。”他合起案上的帛卷,递给金三,“你照这个单子,把东西置办齐全,亲自送去暗夷。事毕之后,直接来宛城见我。” 金三接过帛卷,躬身答了声“是”。正准备离去之际,忽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禀报侯爷。前日有人在我交给申有文打理的铺子里买了三罐石漆。那人不是熟客,可出手极为阔绰,老申那家伙见钱眼开,也没多打听几句就把货给出了。后来我派人去查了下,听说买石漆的这位是宫里禁军的长官,姓张。” “这石漆本就是稀罕物,在越州一罐少说要卖百金以上。我寻思着,这姓张的禁卫军多半是替背后的大主顾在办事,否则凭他禁军的俸禄,就是积攒一辈子也买不起半罐。这倒也是次要,怪就怪在,越州城里知晓石漆货源的人并不多,特别是上次汕州的事情以后,我特意吩咐了下面的人,不许把货拿到明面上来出售。可也不知这次的这位主顾,是从哪儿知道了我名下的店里存得有石漆?” 他原想过这事兴许跟王后青遥有关系,可又不敢贸然相问,只能把事情报上去,让侯爷自己定夺。 延羲蹙眉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东西既然已经卖出去了,就不用再追究了。你先下去吧。” 金三诺了声,躬身退下。 延羲起身踱到窗前,双手负于身后,凝望着落日沉没前天边的最后一抹嫣红。 “蘅芜,”半晌,他轻声问道:“东越仲奕的海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蘅芜说:“今日午时前就离开温泉宫了。”略迟疑了片刻,问:“公子是怀疑……买石漆的人是东越国君?可他如何能知道金三的店里存的有石漆?” 延羲线条俊朗的五官,此时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俊美的仿佛不是凡人。可那怔然的神情之中,却透着清冷的悒郁。 蘅芜心思缜密灵巧,转念间便自行想通了答案,忍不住狠狠自责于刚才的问题。 她踌躇了片刻,低声说:“我让宫里的细作打听过,说他们乘坐的海船五日内就会回来……我本来想探出他们打算去往何处,可船上的舟师、舵工和水工,都是东越国君的心腹,消息守得很紧……” “我不想知道他们去往何处。”延羲转过身来打断了她,面上已看不出悲喜来,淡淡地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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