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中原 (四) (第2/2页)
悉南朝的习俗,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同她商量着办。” 予诚躬身答道:“微臣遵旨。” 用过午膳,慕容煜匆匆出宫,前去察看城楼一带的戍卫和兵力部署。 吴予诚跟阿璃坐在书房之中,筹划着上巳节庆典的安排。 予诚一面翻阅着宛城的地志,一面问道:“王妃以往在南朝过上巳节,都会做些什么?” 阿璃沉默了一会儿,略显含糊地答了句:“喝酒,跟朋友一起。” 予诚思索着说:“若是以酒设宴,只怕场面难以控制……再者,如果以陛下的名义赏赐酒食,若让混入城中的jianian细趁机投毒,只怕更起祸端……” 阿璃闻言插话问道:“平时你们会盘查出入宛城的人吗?” 予诚听她问得突兀,略觉诧异,抬头看了阿璃一眼,答道:“陈国的军队尚未离开襄南,此时封锁城门、实行宵禁,反倒让城内居民心生惶恐。平时,守城的卫兵只会盘查看似可疑的人物。” 阿璃漫不经心地翻着案上的几卷古籍,似笑非笑,“什么叫看似可疑?有心躲过的人自然会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谁会特意让自己看起来可疑?” 予诚说:“王妃所言甚是。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既不扰民,又能疏而不漏。” 阿璃眉心轻拧,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抿住,沉默无言。 两人各自翻看着手中的卷籍,予诚又执起笔,在卷帛上写了几句。 “王妃昔日同友人过节,除了饮酒,还会做什么?” 阿璃垂眸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说:“上巳节讲求的是临水饮宴。所以,每年我们会挑一处可以泛舟的湖,一边在船上喝酒,一边欣赏湖边的景色。” “泛舟湖上……这倒比席地而饮更合适些……”予诚想了想,说:“可这个时节恰逢冬去春来,景致恐怕会略显的萧条。” 阿璃合上书帛,轻轻呼了口气,缓缓说:“三月的蓟城,或许还是一片萧索,但在南朝,早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她抬手托着下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江南三月的时候,桃花已经开了。风吹过的时候,落英纷纷,花瓣飘落到湖面上,浮起一片粉色,远远望去,就像着了色的雪一样……” 予诚抬眼看着阿璃,眼神疑惑而探究。 江南与陈国相隔甚远,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这位扶风侯府的表小姐不计千里迢迢地前往?难道说,只是为了那落英如雪的美景? 他蓦地记起一些曾经听过的传闻,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半晌,才轻声接过话说:“王妃与王妃的朋友,倒是懂得闲情逸致之人。” 阿璃正兀自出着神,闻言轻抿了下嘴角,笑意透着一丝苦涩。 吴予诚研究着阿璃的神色,沉吟良久,继而斟酌出言道:“南朝百姓,对燕人多少还是心怀排斥的。大燕收降东越以后,江南一带的百姓表面上虽没有抵触,但一旦利益被有所侵犯,便将所有责任推到朝廷身上。将来陛下统一天下,要想安抚民心降将,恐怕还需要王妃从旁协助。” 阿璃扬起眼帘,“我?” 她豁尔一笑,说:“我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嫔妃,能协助什么?” “王妃此言差矣。王室中的女子,言行决策,皆可左右前朝动向。就算只是斡旋于朝廷命妇女眷之中,亦能促成对政局有利的世族联姻。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燕国虽然收服了南朝的大半江山,但并不熟悉这里高门士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对哪些人该放权、该笼络,对哪些人该打压、该防备,王妃应该比微臣这样的燕人更清楚。” 吴予诚语气郑重,“王妃是我大燕国地位最尊崇的女子,亦是陛下最为信赖珍惜之人。只要王妃能舍弃对南朝的眷顾,一心为我大燕社稷筹谋,必能做出一番成就。” 阿璃抬眼盯着吴予诚。 虽然有从表兄弟这层血缘关系,但吴予诚和慕容煜在容貌上,并无相像之处。 予诚的父亲,是蓟城出了名的风雅侯爷,家中常有歌姬名伶出入。丝竹弦乐、莺歌笑语,让将领出身的长宁侯,比旁人多了种倚马斜桥风流公子的气质。 而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诚挚与毅定,却让阿璃莫名地想起了慕容煜…… 她缓缓垂下眼帘,“侯爷的意思是说,我若不把对南朝的眷顾断得干干净净,就算不上对燕国忠心了?” 吴予诚站起身来,朝阿璃合手揖礼,继而开口道:“正因知道王妃是重情重义之人,微臣才斗胆进言,还望王妃勿怪。” 他态度恭谦坦诚,丝毫不隐瞒自己一番话的用意,颇有坦荡荡的君子之风。 阿璃心中其实很清楚,在燕国,对她心怀戒备的人又何止吴予诚? 换作程武,早不知何等严词厉色讥诮挖苦了。 她抬起头,对予诚笑了笑,“侯爷放心,我既然随陛下来到宛城,便是下了决心要同他并肩作战。” 她缓缓起身,眼锋扫过案上展开的帛卷和上面端正隽秀的字迹: 上巳节,泛舟,饮酒,赏花…… “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我更愿意看到风延羲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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