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教离恨损朱颜 (二) (第2/2页)
疾驰离去,却听见延羲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我曾被人诅咒,一生孤独、不得幸福,又何来的子子孙孙?” 阿璃听出他的讥诮,但并不理会,径直驾驭着追云,电掣而去。 郝杰合拳跪至延羲马前,“末将失职,延误了军情,还请相国大人责罚!” 延羲淡淡说道:“起来吧。此事并不怪你,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郝杰站起身来,扭头朝阿璃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试探问道:“郡主……” 延羲明白他的意思,“不必追了,她的坐骑并非寻常马匹。” “那,追击燕国逃兵之事?” 延羲调转马头,“也不必了。”顿了顿,神色漠然地说道:“给燕国人留下点希望,才好让他们输得更痛。” 阿璃一路飞驰,凭着追云的神速,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便追上了运送军械和粮草的车队。 而慕容煜带领着撤离的伤兵,已早一步抵达了宛城。 慕容煜吩咐府尹将人马安置妥当后,便匆匆率着两千宛城守军前来接应车队。 他远远瞧见阿璃的身影,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急策着绝影上前唤道:“阿璃!” 阿璃见到慕容煜,眼角忍不住泛起了酸意,微微别过头说:“你怎么来了?你不该来这里。” 慕容煜瞧出阿璃神情有异,却又无暇细问,只道:“伤兵已经安置妥当。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护送车队,万一陈军追上来……” 阿璃截然打断了他,“万一陈军追来,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取你的性命!你是燕国的国君,死生皆系万民祸福、江山社稷,岂能轻易涉险?要知道,你的命,不仅仅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她想起华阳关丧命的一众将领,想起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的沃朗,脑中一片悲痛凌乱。 慕容煜目光澄明地望着阿璃,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淡淡的伤痛与惊诧,“正因我是一国之君,才不能坐视不顾、置身事外!若要我再如此,我……” 他有些艰难地顿住,抑制住情绪,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出了什么意外,朝中储君已立,不至于陷入混乱的境地。更重要的是,阿璃,你不会不明白,我不可能留下你一人于危险之中。” 一日之内,他已经做了太多无法两全的决定。 取舍抉择之间,除了那许多的愤怒、挫败与无奈,还有深深压于心底的愧疚和悲痛。 因为他是帝王,是众人仰望的统帅和榜样,所以,他不能在人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以免动摇士气军心。所有的情绪,只能被收敛起来,强行压至了最深处。 而此刻,身边最亲近之人的不理解,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苦楚…… 阿璃咬了咬唇,低声说:“我有追云,再怎么,也不至于落到陈军手里。” 慕容煜轻蹙着眉,暗暗叹了口气。 若非知道她有追云,他又岂会容许她留在队伍最末之处断后? 两人各揣着心思,皆沉默下去,没有再言。 所幸的是,陈国的追兵一直未见踪影,在守军士兵的帮助下,车队终于驶进了宛城。 慕容煜下令关闭了各处城门,加强城中的戍卫和城楼的防守,并在宛城之中开始施行宵禁。 阿璃派人从城中各个药铺搜寻来雄黄,为中了青冥蛊的士兵解毒。 乘马撤离的燕兵大约有两万人,在府尹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宛城各处的官衙和客栈之中。阿璃领着随行的大夫,将所有安置有士兵的地方都查问过一遍,确认蛊毒已解,才安下心来。 等她忙完诸事,回到行宫时,早已是天光大亮。 阿璃的身心,俱是疲惫不堪,进到寝殿,也顾不得回答侍女们的问安和请示,径直爬上卧榻,倒头就睡。 睡意深沉,思绪却不肯安宁。 恍恍惚惚间,她梦见自己站在了金戈铁马的硝烟战场之上。 双方的士兵们刀剑相向、殊死拼杀,入目之处,鲜血淋漓、残肢断躯。 那些倒地的军士中,每一张面孔,她仿佛都认识,但又怎么也叫不出名字来。 他们无一例外地都睁着眼,冷冷地盯着阿璃…… 不远处,慕容煜银盔亮甲,正挥刀砍下敌军一名将领的头颅。 那颗头颅落到地上,滚了过来,最后,停在了阿璃的脚下。 熟悉的清澈双目尚未合上,酷似母亲的两片嘴唇似乎还在蠕动着,轻轻地唤着“jiejie”。 阿璃喉间堵塞,胸口窒息,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挪动着双脚,想后退逃离,却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人贴在她耳边,声音冰冷而邪恶,“阿璃,我要你一生一世都活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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