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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 (第3/3页)

灯光暗,柳生远远地看着,好像写了一个“my”,还有一个好像是……

    “dear”。

    mydear。

    “老土!”柳生骂他。

    “擦不掉了。”江淇文吐舌头。

    两人匆忙上场。

    江淇文梳了一个背头,打了一个底妆,穿着辩论那套西服上去了,只在衬衫与外套之间加了一个纹路凸起的毛衣背心,是颇有禁欲风味的深灰色。

    本来江淇文是有别的衣服的,都定好了,但辩论会之后,全体女生都要求他穿这个再来一遍,就差写联名信了。

    柳生和江淇文同步,并肩向前走。

    一个步子大些,一个步子敛些。

    珠联璧合,同心合意,心照不宣。

    两人没排练过,两人已经排练过很多次。在每个清晨宿舍到走廊、每个日落教学楼到食堂、每个晚上图书馆到寝室楼。

    两个人的默契,好像路上一个眼神,江淇文就把柳生沉重的书包接过去;一个人哼歌,一个人自然地就接下一段。

    或者在一开始,那个自己掉马吵架的夜晚,互相说了晚安,又很有默契地假寐。

    又或者在后来,那个压在书桌上的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搂着对方的腰,又很有默契地接同一个吻。

    柳生曾无数次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有时会被江淇文握住,大多数都会被他抽开。要是人多就一定会抽开,要是只有两个人,偶尔的偶尔,也会放纵自己挨上一会儿。

    就像自己趁江淇文熟睡偷偷抱他的那个夜晚。

    行至高台末,两人自然地互动,挽胳膊,牵手。

    那几秒钟,万丈灯光、众人瞩目之下,他们是被世人承认的关系。

    满坐寂然,无敢哗者。

    在心里假装被所有人见证的感情。

    柳生突然就想要更多。

    江淇文面对他时,他向上一伸手,抓住了江淇文的领带,就扯向自己。

    台下开始骚动,有个妹子高声吹口哨。

    江淇文被迫弯腰,眼里笑意盈盈。

    他嘴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轻声说:“生日快乐,我的小鹿。”

    柳生一愣。

    生日?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扯着领带的那只手,在刺目的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无名指上落如云烟的英文字迹:

    mydeer。

    两人很快结束了互动,转头,并肩走回去。

    柳生珍惜这样被承认的时光。

    他一直挽着他,没再松开。

    【江淇文】

    江淇文想到那只令他耿耿于怀的鹿。

    乃至很多只鹿。

    那时他还没有完全进入这个新的世界,了解自己新的人生。

    直到自己把那头鹿写死了,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他通过和教授不停地对话,从小到大绷紧的心也逐渐懈弛。他好像知道一点那些束缚是从何而来了,可能是时间和历史,可能是人类与文明,自己还没能想清楚。

    但他感觉到自由。

    福柯说,这是因为人可以通过获得知识来挑战或者超越权力,从而获得自由。

    他窥见真理的冰山一角,“在一生中不断地关注自我,最终拥有自我,获得自由”。

    如果得病了,先看自己得的是不是愚昧的病。如果是,只要说出真相,那么真相就把病治好了。

    我以为我是秩序的守护者,直到从你的眼里感染疯狂。

    “如果被承认才能活着,”江淇文对他说,“不如做一起殉情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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