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都、河间二王同盟 01 (第1/1页)
洛阳城中的一些大臣赶紧去邺城向成都王谢罪。不多日,成都王颖意气风发的来到洛阳。 皇帝下诏,以成都王为丞相。大晋其实并不专设“丞相”一职。专权的赵王伦,成都王颖其实是自封丞相,以前我们说的丞相张华、王戎、东海王越等,他们的正式官名为“中书监”,也就是孙秀所获的最高官名。 这回由成都王的长史卢志来做中书监,东海王越只得了个尚书令。后朝又认为中书监权力太大,不再设。尚书令又成了(有实无名)的宰相。 成都王把持朝政,第一件就是废掉羊皇后。成都王起兵的借口就是羊后家族擅权,蛊惑天子继嗣,才有了那位小太子。再次重申李含的那份诏书是真得,是羊后等人硬说成假的。 再以李含的诏书为据,废掉皇太子司马覃。不过还好,还做他的清河王。文武百官早知会如此,也都敢怒而不敢言。 没过几日,河间王的奏章到了洛阳,表请封成都王颖为皇太弟。河间王和东海王是皇族远支,皇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俩儿。所以他俩儿对皇位,没有前四位王爷那种当仁不让的渴望。(赵王伦、齐王冏、长沙王乂、成都王颖) 于是“皇帝”加成都王司马颖为皇太弟,督中外军事,丞相如故。 成都王坐上皇太弟之位,自认为把一切都安排妥了,竟带着人马回邺城了。而自己设的那个中书监卢志,就根本没来洛阳。中书监是实权丞相,哪有中书监不在国都之理。 成都王是八王之乱中获得执政地位的最年轻的一个王爷,在三次出兵京城都获胜的情况下,仅有二十五岁的成都王开始目空一切。 志得意满的成都王率领着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洛阳城,向邺城进发。 朝中文武百官在尚书东海王的率领下,送行三十余里,看着成都王大军的背影,黄门郎潘滔侧身对东海王说:“成都王年轻气盛,他这一走是把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东海王一惊,抬头看向潘滔,潘滔又说:“其上策应留在京师执政,中策应把天子、三公也带走。” 东海王思索片刻,说道:“当年曹cao也是把汉献帝留在京师,自己在邺城另起一摊;司马昭也是把皇帝留在京师,自己另起一摊。这样大臣们看不到皇帝,只能全听他的,之后也就习惯或自然了,这是架空天子的好计谋嘛。” 潘滔回答道:“曹cao、司马昭都是在征讨多年,掌控天下以后才能这样做的,掌控不了天下,也就很难遥控京师。” 东海王点点头。 潘滔又说:“幸好他留下来看守京师的是石超,要是张方那样的凶角色,也很麻烦。” 东海王越没有回语,而是对身后发令道:“皇太弟已远去,我们回城吧。” 之后的几个月里,一切政令均出自邺城,连宰相(中书监)都在邺城办公,京师洛阳真成了“甩手掌柜”。小的政令,宰相卢志在邺城就直接发出去了,需要皇帝盖章的,快马送入洛阳,石超直接拿进宫,傻皇帝随手就盖章了。 三公重臣们没有行政权(行政权在中书监手里),他们只有建议权,可邺城在千里之外,你怎么和成都王沟通?三公、重臣这才发现,他们是被抛弃的一群人。这个时候,即使有心和成都王合作的朝中大臣、名士也对成都王心凉了。 很明显,将来成都王做了天子,只会用邺城的官员。在那个士族社会里,被统治者抛弃,不止是官员一人的损失,而是整个家族被边缘化,这就太可怕了。 留在京师洛阳的全是士族“大家”,将他们抛弃就等于站在了士族的对立面。史书曰:“皇太弟,大失众望。”说白了,就是大失士族众望。 在魏晋南北朝,士族是统治阶级,一个大士族家中同时在朝野做官的就有数十人,执政者可以诛杀或抛弃任何一个家族,但不能接二连三的诛杀。当士族认为,执政者是在杀整个士族阶级,那么最终完蛋的是执政者自身。后来的东晋、南朝之刘宋、南齐就是因此亡国。即使开国君主也不行,因为他们也是在士族的合作下完成建国的。(如果奥巴马下令把全国的头十大富翁全逮起来,第二天在牢房里抽烟得一定是奥巴马自己) 成都王不仅自己回邺城,还将主管全国政务的‘中书监’也带回邺城,这样所有政令均可在邺城发出。即使需要皇帝印章的,也只需要快马拿回皇宫,由皇上盖上印章,立即发向全国。这样一来,朝中大士族以裴、王、荀为首,比如像王戎、王衍、荀藩、荀组、裴宪等,他们不要说参政议政,连这些公文是什么时候发的,发的什么公文都不知道。洛阳还有天下名士乐广、傅袛、郭象,大士族重臣几十家,成都王这样做,就等于抛弃了大士族。他就站在了大士族的对立面,而天下太守、刺史,均出自这些大族之家。成都王将政务移向邺城,等于得罪了天下名士! 这就是为什么半年前,还被天下士族捧为只有古代才有的古之明君的成都王,短短半年之中,就变成了一块人人喊打的臭豆腐。 现在网上和书籍中还有很多写晋朝的书,人们怀着新奇的心情去欣赏,但往往看到成都王这里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走到这里,按我们以前的历史理论,已不能解释成都王的失败原因。虽然史书上说,他在京城中杀了一些人,但他杀了谁呢?史书上一个名字也给不出来。这说明他并没有杀一个士族名家,而赵王伦、齐王囧却杀了一片,像张华、裴頠、解氏兄弟、孟观等等。
成都王颖就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士族虽然表面上好似闲云野鹤,比如前任中书监王戎。那是因为在士族统治下,他们的工作都可以由僚佐来完成,他们什么事都不想干,所谓无为之治。但是你若罢免了他们的参政、议政权,那就彻底把他们得罪了。 成都王将中书监这一好比宰相的官职也带到了邺城,封给了他的主要谋士卢志,这一动作迫使士族被迫参与到八王之乱中。在此之前,基本是皇族在闹,而士族回避。 士族统治社会下,成都王颖在邺城建立行台(临时中央政府),等于彻底的站到了大士族的对立面,这是天下士族群起而反对之的主要原因。这是成都王失败的首要原因,这是由当时那个时代所决定的。 而那个时代在今天,甚至在一千多年的封建史上都是很难明确读懂的。因为这个时代在中国只出现了这么短短的几百年,比如说我们现在很多有文化的人都也不太了解两晋故事,但是魏晋名士,却是小有一点文学知识往往都知道。王衍天下名士,众望所归,其威望之高就不是后代文坛领袖可比的。比如后代文坛领袖欧阳修、苏轼,那个不比他有文化,有文章。 我们没有读过王衍一篇文章,他也没有留下一首诗歌。可是王衍是九品中正制中的大中正,一句话让你升天,一句话让你入地。你即使家财万贯,良田千顷,才华横溢,被他评个七品劣士,你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这是他们威望高的主要原因。这样看,王衍的威望比苏轼在宋朝的威望高出上百倍,就可以理解了。 从成都王司马颖执政开始到整个南朝结束,我们已不能用传统的眼光看待这一段历史。 再次引用田余庆先生的说法:“虽然史料很丰,魏晋南北朝的历史总是处于被忽视,受冷落的地位,古代学者不具备理解魏晋南北朝历史的眼光……,只有出现一些学者,他既有微观功力,又有宏观眼光;既熟悉中国传统史学,又有精深的理论修养,还能把全世界的相关研究成果尽收眼底。这样,魏晋南北朝史就会成为高水平的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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