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定风波 上 (第3/3页)
君无戏言的道理。朕下旨赐婚是莫大恩宠,你可要想明白了。”贺兰敏德刚才对平王一通敲打,也无非是做戏给白羽珍看。
白羽珍恍惚了片刻,俯身叩拜,“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算了,朕念在你爱儿心切就不追究了。平身吧。平王……也起来吧。”贺兰敏德抬了抬手,宁婉见状,又亲手将白羽珍搀起,白羽珍皱着眉连声道罪。平王被当殿削了气焰,于是闪退一旁,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此后又议了诸多政务,贺兰敏德看了看时辰,日近中天了。她正想宣布散朝,忽然,文官中走出一人,约三十几岁的年纪,面色清瘦,穿着监察御史的品服。 邱玫若朝宁婉点了点头,宁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暗道:还是来了。 果然,那位御史紧走了几步行至玉阶下,先打量了宁婉一眼,才施礼道:“臣监察御史庞明晔见过陛下,臣有本奏。” 监察御史向有风闻言事之权,庞明晔在朝中又素来颇具清廉声望,贺兰敏德点头示意她继续启奏。庞明晔不由自主又侧头向宁婉看去,皇太女一手端在玉带上,另一手按着凤鸣剑,身姿俊立,微微含笑,数不尽的尊贵威仪,道不尽的风流倜傥。庞明晔不知为何右眼皮猛然一跳,内心随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忧虑和畏惧。说实话,严格论起来,她既不是白羽珍的嫡系,也不算柳冷泉的近派。她很清楚她接下来所要奏报的事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朝廷动荡,但是,她又始终认为身为监察御史,这件事既然摊上了,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宁婉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时不时瞥向庞明晔的探究目光令其背如芒刺。在贺兰敏德一再的追问下,这位御史大人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却又明显底气不足的咳嗽了一声,双膝跪倒,深深叩首下去,“臣万死,请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臣方敢启奏。” 庞明晔话音刚落,群臣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不晓得这位庞御史有个绰号叫“硬腰杆”,脾气刚正耿直不说,胆量又十分嚣张。漫说是参奏一般的官吏,就是参奏左右丞相、王侯公卿,她也是从来眉头不皱一皱。而眼下,能逼得庞大人如此低声下气请求恕罪的,必不是一般的人物! 贺兰敏德神色有些迟疑,“庞爱卿,有事只管明言,你平日里不是一向都喜欢直来直去吗?怎么今个儿早朝跟朕兜起圈子来了?” “陛下恕罪!因臣所奏之事牵涉中宫君后与皇太女殿下,倘若陛下不肯赦臣之罪,臣万死不敢冒奏。” “就赦你之罪,讲!”听到庞明晔言及君后叶慕华霜与皇太女宁婉,贺兰敏德嘴角原本那淡淡的浅笑顷刻间荡然无存。殿内一时鸦雀无声,钟漏滴答作响,似乎每一下都敲打着群臣惶惑紧张的心情。原就不甚和睦的气氛顿时再度涌起无形的压力。群臣都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生怕漏掉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庞大人吐露的每一个字。 宁婉犀利的余光扫过平王低沉的面颊,纵然平王那份得意的嘲笑隐藏得再完美,也一览无余的落入了宁婉眼底。宁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抬起脸时,雍王善意的目光投过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担忧。宁婉于是笑了笑,雍王也笑了笑,算是心照不宣。 庞明晔一直跪在玉阶下未敢起身,不愧为久经考验的监察御史,她很快理清了思绪,挺直身子,高举白玉云板,朗声道:“臣启奏陛下,御史台昨日接到一人的控状,此人自称为原中宫麟趾殿七品内侍连碧,他口口声声指摘二十年前君后欺君罔上,以一女婴暗中偷换了早逝的小皇女,蒙蔽圣听,罪无可恕,而那女婴便是当今皇太女殿下。” “什么!有这等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庞明晔的禀奏尚未完毕,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像是乱哄哄的蜂群,已经炸开了窝。转瞬之息,或惊疑或惶恐或讥讽或难以置信的种种目光都一同投向御座上的贺兰敏德与玉阶下为首的宁婉。平王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她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她扬起了脸,带着几分微微兴奋和激动的颤抖就要迈步出班,可是袍袖忽然被轻轻扯动了一下。平王有些不解的转过身,白羽珍一脸漠然的立着,似乎方才不是她伸的手。 沈傲卿率先出列跪奏,“陛下,庞明晔身为监察御史,不能区分善恶,不能明辨是非,竟偏听一内侍无稽之谈企图搅乱朝局,诬陷君后与皇太女殿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陛下立即下旨将庞明晔明正典刑,还君后与皇太女的清白!” “不错,臣亦有此奏请!”邱玫若随声附和,百官见二人跪倒,纷纷也跟着跪倒了二十几人,“臣等附议,请陛下准奏!” “陛下,臣冤枉!臣并非有心诬陷君后与皇太女殿下,只是臣职责所在,亦是抱着忠君爱国之心才冒死陈奏。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更何况皇太女身为储君,将来亦有可能承继大统。臣死并不足惜,臣只希望陛下查明真相,勿被jianian人蒙蔽。昨日御史台已将那连碧扣押起来,臣冒死请陛下传连碧上殿审问。” “陛下,儿臣亦以为应传连碧上殿,儿臣要与他当面对质!”宁婉说着,撩袍跪倒在阶下,面容冷峻,气度沉稳。“监察御史既有风闻言事之权,今日不论结果如何,还请陛下不要因庞大人的奏报降罪于她,毕竟,这是她身为御史的职责。” 宁婉深深瞧了庞明晔一看,目光竟带着几许钦佩。庞明晔没想到皇太女此时非但不出口斥责,反而为自己求情开脱,不禁大为出乎意料,一时情绪纠结,内心隐隐生出愧疚之感。 邱玫若心中暗暗焦虑,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宁婉挺身跪着,纹丝不动。贺兰敏德端详着女儿一副镇定却倔强的神态,强压住心中升腾的熊熊怒火,扬声道:“好!就依皇太女的意思,将连碧押上殿来!”说着,亲自走下御座,双手将宁婉搀起。她看似不经意地紧紧握了握宁婉的手,宁婉心领神会,抬眸温厚的一笑,仿佛在说,母皇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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