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只影无处话凄凉 (第3/3页)
本來若是和孙才人一样苦衷,我便当再帮一个瑛贵嫔,可是蓄意争宠且到了要借种的地步,我就断断容不得了。”
“汪贵人、康嫔、韵贵嫔……”我慢慢抚摸着下巴沉吟着,“一个一个处置倒也不方便,眼下事本就多,就更显得扎眼了。且汪贵人的事也不宜张扬。”我眼中精光一轮,微笑道:“封宫吧。” 槿汐微微凝神,好看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來,“封宫的法子只在先帝隆庆帝时用过一次。当时为迎舒贵妃入宫一事,承光宫祝修仪率一宫宫嫔带头跪在仪元殿前哭谏,先帝勃然大怒,下旨封宫。直到舒贵妃的清河王满五岁那年才放出來。那几年,封了的承光宫简直如冷宫一般凄凉,只是宫中诸人名位还在而已。目下皇上病重的原因自康嫔而起,韵贵嫔身为主位也难逃干系,倒也抵得过了。” “话说回來”,我微微含笑道:“自这两年新人不断进宫,我特意不在门户上特别留心,为的就是好生出些事端來闹一闹他的心。不想这些进宫的新人一个比一个会闹腾,我只漏了一个口子,她们却个个各显神通起來。” 槿汐沉默片刻:“皇上多年來耽于枕席,身子本就虚了。这些年多少新贵人围在身边,还强用虎狼之药,再生出这些事來,实实是禁不住的。如今可就应验了。” 镜中,我的神色冷寂了片刻,“他怎能算到我会这样待他。人人都只道我贤德……” 槿汐截口下去,恭顺地接过一把热毛巾为我敷脸,“娘娘的确是贤良淑德,为皇上广开子嗣之门,才多选淑女充裕后宫。” 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我的眼角,似细细的一道裂纹,凛冽而锐利,“只可惜……皇上早就不能生育了。” 我缓缓道:“我在门户上宽松本是为了方便孙才人之事,沒曾想倒被汪贵人也沾上了便宜。” 槿汐道:“汪贵人的性子本來就是有便宜就占,深恨不能拔尖的。也是咱们疏忽了。” 我取下脸上的毛巾,随手撂进银盆里,又换了一块干净的换上。整张脸闷在滚热的毛巾里,声音也是闷闷的像沉坠的雷声,“我这些日子的确是精神不济,看顾着前朝,几个孩子也疏忽不得;端贵妃本就身子弱,是个不管事的;德妃虽好,但是从前她只是有个协理后宫的名头,温裕皇后最精明不过,怎肯放她在大事出力,所以历练的也不多。现在整个后宫的事都撂在她手里,难免不能面面俱到。” 槿汐接口道:“奴婢瞧娘娘素日留心着,眼瞧欣妃与贞一夫人都还可靠。” 我叹口气道:“欣妃的资历自然是不用说的,是宫里的老人了。贞一夫人又生有二皇子,是莫大的功劳。只可惜呢,欣妃心直口快藏不住话,贞一夫人又是最怕事不过的,从來事情找上门也只有躲三分的,叫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到他们手里。” 槿汐微微蹙了眉头,道:“娘娘说的是,除开这几位,那些不是一同经历过來的还真不放心叫她们做事。只是辛苦娘娘了。” 我忽然取下毛巾抛下,想一想道:“我的胧月也有十來岁了吧” 槿汐眸中一亮,嘴角已经蕴上了笑意:“是呀。一般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也该跟着母亲学着掌事了。只是若放在大家豪门里,只怕这也还是孩子的年纪呢。” 我若有所思道:“咱们这宫里比不得不用心事的豪门千金。胧月自小机敏有决断,是该她历练的时候了。何况就在德妃宫里住着,最最近水楼台了。淑和已经下降,温仪性子柔弱,胧月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槿汐连连笑道:“是是是。想从前胧月帝姬帮娘娘对付朱宜修的情形,怎么也想不出是个七八岁孩子的主意。咱们帝姬从小心思最沉静细密,又与娘娘母女连心,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霍地站起,摒退了众人,紧紧握住槿汐的手,郑重道:“槿汐,自我入宫以來,几番沉浮,都是你不离不弃陪在我身旁。你和我相处的时日,比皇上与清都多。说句实在话,只怕你比他们都晓得我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槿汐亦稳稳握住我的手,道:“娘娘言重,娘娘待奴婢亦不只是主仆的情分。” 我道:“如今我把我的胧月托付给你。自明日起,德妃每日料理后宫事宜,你都要陪胧月去听着,回來叫她一一告诉我。事无巨细都要她仔细听仔细学。你要陪着她,就像陪着我一样,提点她,嘱咐她。不要把胧月当帝姬,就当是你的晚辈,好好教导她。”我的喉咙里冒起热切的酸辣,“槿汐,你明白么” 槿汐稳稳跪了下去,“奴婢定当尽心竭力,辅助帝姬——不,奴婢不会把帝姬当一位普通的未來公主來辅佐,而是当作将來的镇国公主,或是一位国母來辅佐。” 我眼中几乎要沁出热泪來,沉声道:“好,你明白就好,好好去罢。” 槿汐的手很热,也很坚定。她的掌心厚实,且有凛冽深刻的掌纹,这叫我安心。“娘娘放心,咱们盼了那么多年,苦了那么多年,娘娘说不出來的苦奴婢都明白。娘娘且放心罢。” 我心下感激不已,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來。千言万语,种种辛酸苦楚,历历都似在眼前,彼此都十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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