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母、孀嫂、幼侄 (第3/3页)
了。” “腊八……要过来?” 见陈苓面色不对,她想到什么似的缩起脑袋,从柴门缝中看进院子,一边瞟着视线张望,一边压着嗓子:“你家老婆子咋样了?”陈苓无奈的摇了摇头,“好是好些了,但终归下不了榻。”
“嘿嘿~~”她那皱巴巴的脸立马笑成一朵菊花,但马上又正经过颜色:“那还真是可惜了,还望她自个儿注意些身子才是。” 陈苓挤出一丝无奈的笑,“不过吴家人要来,总免不了要和婆婆见见,李嫂你也知道……” “你到时候就说老婆子去了呗…”她比了比眼色:“那时俺就没跟他们说老婆子的事儿,你也知道,老婆子性子倔、认死理,守着那不着边际的婚契有啥子用,咱们甭理会就是,现在趁老婆子病在床上,到时候只要你不说,她哪会知道有人来了。” 陈苓抿着嘴听,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忽然“嘭嗵—”一声击响从里头传来,在这个飘雪的冬日里,委实刺耳。 …… 灰蒙天穹下,雪花片片下来,落在院内那个臃肿的雪人头上。这雪人是昨儿叔侄俩合力垒的,旁边“咕咕~~咕咕~~”有几只鸡在哆嗦。 苏进走出厨房,刚才他抬着浴桶给小丫头准备洗澡,不想桶底磕在了门槛上,倒是惊动了陈苓,结果自然又被开导了一番,他无奈,便踩着屋檐下的泥道走去苏母卧房。 这间小院落呈“凹”字形搭建,舍五间:厨房柴房各一间,另外三间就是卧房了,他处在最东边,苏母与他相对,至于陈苓和他那小侄女,则是挤在西北拐角那间,那间光线不是很足、正对风口。 不过说来有一点是比较尴尬的。对于苏进而言,就是自己生母和孀嫂之间……有那么点不对味。苏母对于陈苓这个儿媳是百般刁难,平时多是冷眼嘲讽,也不知自己上山这一月又受了多少白眼。究其原因,隐然知道与他那已故的长兄苏弼有关,不过由于记忆继承零碎,再加上十年前的苏进也还年幼,书呆子一个,对于家中的辛秘就更是不详了,不过他对这事儿也没多大兴趣,既然是不快的回忆,那就让它过去吧,硬把它挖出来,完全是给自己添堵。 心中思量着,已是带上房门进来,透进来的晚霞将他身影拉长到墙角。 苏母裹在厚实干净的棉被里,听到声响,转过脑袋瞟了眼,看清来人后,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苏进想笑又不好笑,只得上去问候了声,然后挨着苏母的腿边坐下。老婆子也是那种刀子嘴的人,见苏进过来,又是一顿自怨自艾,唠叨着活不久了让他放心,这话里话外都是毛刺。苏进脸上有笑,在原主人零碎的记忆里,也是摸清了老婆子的脾性,也不在意,伸手将她腿上的灰棉被拢紧些往里墙送,嘴上应俩句慰勉话。不过老婆子并不当回事,咳了两下后,还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胸口还因为气息不稳而起伏着。 “俺这大把年纪了,也不指望享什么福,咳咳,只要你把你自个儿照料好就行了,别到时候老婆子两腿一蹬,你就被那女人害出这屋门。”老婆子语气低哑无力,完全是瞎着一股子气儿出来的,至于她口中的那女人……苏进心中好笑,将老婆子腋下的被褥塞严实。 “嫂嫂平素待我极好,儿这几年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嫂嫂辛苦,儿心里醒得,也没娘亲说得那般不堪。”他就是唠家常一般,语气上也听不出多大的偏帮,但老婆子却更恼了。 “你那时还小,明白个啥?你知道你那贤淑良德的嫂子当年是怎么嫁进俺苏家的吗?你知道俺苏家为什么会落魄成今日这番模样?你……”话到这儿又是打住不说了,转过话头。 “其它事儿俺就不想跟你多说,如果你还当俺是你娘的话,你就给俺记住了……”顿了顿,肃起了脸,“别被那女人哄两句,就真以为自己是块科考的料,傻头傻脑的一门心思钻在书眼里,到了最后,这家姓苏还是姓陈都不清楚……” 额…… 他倒是想笑,这原主人也着实委屈,被自己生母数落的……应该算是一无是处了吧?不过老婆子倒也没说错,这不,今年的乡试不是又落榜了么,这么一等啊,可又要是三年呢~~ “你也别置气,你自己寻思寻思,这几百年来这么多生员举子,几个能一朝得中的?” “……没几个。” 老婆子点了点头,“即便得中,没个几年功夫打点,你能补得到实缺?” “……补不到。” 老婆子又是点头,“那女人心机恶毒,一心怂恿你去科考,前阵子你上山那会儿,一个劲儿的在俺耳根子鼓捣让你来年上京看书铺,说什么京师文盛风华有助见学,她以为俺老婆子不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还不是为了贪图俺苏家当年败落后大房分的那些家财,哼~~”苏进笑着伸手给苏母抚背安慰,可惜老婆子完全没有听进去,嘴上继续道:“还老在俺面前搬弄苏家祖训,拿老太爷压俺这婆子,俺是半眼都不要瞧她!咳~~娘跟你说,以后那女人说什么你都别搭理,别到时候吃了亏再来找娘诉苦,跟你说,娘这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到时候也只能朝她干瞪眼,所以娘才总是告诫你不要受那女人蛊惑,你这耳朵听到没有!” 就差没揪他耳朵了。苏进也是无奈,老婆子都大把年纪了,还病在床上,可火气却是一点都不小,正是场面难堪的时候,自己那小侄女突然推门进来, “耕叔!耕叔!” 裹着厚长棉袄的小丫头跳腾到苏母跟前,甜甜的叫了声婆婆。 小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老婆子倒也不至于把火气往孩子身上撒,此刻咽下心中恶气,见小丫头头发湿漉,还不停的往领子上渗水,不由皱起了眉头,“洗澡了?可这头发怎么都没擦干,大冬天的,受了风寒如何是好?这做娘的也真是的,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看来自己那嫂子是躺着也中枪呵。 “娘亲说要忙着做晚饭,让耘儿自个儿把头发擦干。”苏进笑着摸上她湿漉漉的头发:“那你擦干没?” “耘儿擦了啊~~”小丫头天真无邪的仰头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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