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拨云见雾 (第1/1页)
“是朕低估了周国的实力,更低估了那个白琰。”秦颢叹了口气不甘道,“据说当年周景帝并不器重这个儿子,曾让他在魏国为质,后来白琰因魏周平辽之战回到周国后,短短几年间就从一个无名的皇子受封为了仅次于太子之位的信留王,这个人的实力,确实高深莫测。” 赵瀛接口道:“更有传言景帝晚年有心将皇位传于他,后来碍于二子白瑜的太子身份怕起党争,这才就此作罢。可谁曾想到,白琰虽不在帝位,却带着他的风林军四处征战,战无不胜,短短几年就使得周国开疆扩土,由弱变强,比起白瑜,更让人心生畏惧。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稳住燕周两国的关系。” “确实,周国虽在赤水之战削弱了齐国,却尚未伤其根基,假以时日,齐国势必会有所反击。且南边的魏国也早已对周国仇视已久,我们若能与周国表面交好,暗中联合魏齐两国共同抗周,任凭周国的风林军再能征善战,短时间内也定会元气大伤,亦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 “赵相此举可行,如今而言,周国确实是我们的心腹大患。”秦颢点头斟酌,“周国近日会派使臣到访长陵,若想与其交好,此时便是最有利的时机。” 赵瀛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以为最有利的办法,莫过于两国联姻了。” “古来国与国之间的邦交,联姻确为首选之策,秦颢若有所思道,“有了和亲这层关系,至少在表面上,不仅能平静些时日,更可以为很多举措开辟一条捷径。” “没错,只不过......我们这次联姻的对象,不应是周帝白瑜,而是信留王白琰。 “白琰?” “对,白琰手握重兵,于周国社稷功不可没,绝非是盏省油的灯。”赵瀛眯起眼睛,目光深邃,“老臣总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白琰定会取缔白瑜,坐上周国王位。” 秦颢眼波流转:“何以见得?” “自古帝王眼里揉不得沙子,最怕有人功高盖主。”赵瀛沉吟片刻继续道,“传闻那白瑜本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兄弟战功赫赫,声名远播,分了自己大半的威严,日子久了,他岂能不生猜忌之心?” “赵相果然深谋远虑,”秦颢淡淡一笑,“既然是要联姻,就得从尚未婚配的适龄宗室女眷中挑选,不知赵相心中可有人选?” “老臣认为,论才貌和品性,如斯公主最为合适。” “你说小斯?” 听闻此话,秦颢与躲在书房外的秦如斯均脸有异色。秦如斯这才想到,自己当年确实曾被定为和亲公主与他国联姻,后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以死相逼,这才让事情不了了之。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当初她所要嫁之人,竟就是那个最后覆灭燕国的白琰。 秦颢垂眉道:“朕曾经答应过她,会让她永远留在燕国,留在自己的国土上。” “自己的国土?陛下此言差矣。”赵瀛面色凝重,“先帝临终时将大燕江山和陛下托付于老臣,可不仅是为了死守这一方国土,而是要将这天下,都尽入我燕国囊中。” “赵相所言,亦是朕毕生所愿。”秦颢抬头目视前方,眼角带着几分惆怅,“只是...她是朕唯一的meimei,父皇生前,也十分疼爱她……” 赵瀛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不紧不慢道:“恕臣斗胆,陛下难道真的...只是把如斯公主当作meimei看待吗?” 赵瀛的这番话不仅让秦如斯诧异万分,更让秦颢整个人为之一振。他侧过身去借以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故作镇定道:“赵相何出此言?她本就是朕的meimei,朕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照顾她的。” “可是如斯公主她…”赵瀛欲言又止,继而试探道,“她并非陛下的亲meimei,而是先帝收养的一个故人之女,这一点,陛下是早就知道的。”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站在书房外的秦如斯差点惊呼出声,她猛得伸手捂住了嘴,竭力将那声惊讶给咽下喉咙,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还未细想,耳畔又再次传来了秦颢的声音。 “可是她不知道。”秦颢沉下一口气眼泛柔光,淡然道,“她永远只会把我当成她所能依赖的兄长,这便足够了,赵相又何必执着于那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一切仿佛如梦初醒,秦如斯只觉胸口闷得难以喘息,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从小到大与秦颢相处的点滴。这个陪伴自己成长,与她共享悲喜,时刻护她周全的男人,原来还背负着这样一个巨大的难言之隐。 赵瀛口中的先帝故人,究竟是谁?上一世她直至香消玉殒,也没能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依稀记得,秦颢曾玩笑般说过,他们并非亲兄妹。当时的她也只将此话当作戏语,一笑而过,可如今再次想起,秦颢那时候的眼神,似乎掺杂了太多难以言明的情愫。 “陛下您这么做,于如斯公主,于燕国江山,都是无益的。”赵瀛抱拳正色道,“如斯公主秀雅绝俗,聪慧机敏,又恰逢适婚的年纪,确为绝佳人选,还请陛下为了大燕江山,舍弃儿女之情,忍痛割爱。”
“这些话,也只有你敢同朕说。”秦颢淡淡一哂,自嘲道,“既然爱而不得,就只能拱手相让了吗?” 赵瀛面露难色:“陛下……” “罢了,”秦颢双眸微闭,“赵相的话,朕会好好考虑,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赵瀛望着眼前垂眉叹息的君主,深知他一时还难以抉择,便也不再多言,应声行礼告退。 原本一心想见的人,如今却突然间少了面对的勇气。秦如斯只觉心中思绪盘根错节,如鲠在喉,情急之下,慌忙移步朝殿外跑去。 而此时,一位衣着光鲜,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正在殿外静候,此人正是燕国的皇后高仪。 “小斯?” 秦如斯一心只想逃离此处,冷不丁却听见身后有人正在唤她,只得停下脚步回过身去。 “皇…皇嫂…”她尴尬地行了个万福礼,就见皇后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担心道:“小斯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不适?” “让皇嫂担心了,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疼。”她强笑着敷衍了几句,脚步已不自觉地向后挪。 在秦如斯的印象中,高皇后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对秦颢更是一心一意,无微不至,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可惜秦颢对她从来都只是相敬如宾,恬淡如水,甚至多番冷落,直至她含恨离世。 “她很好,是我亏欠了她。” 这是在高皇后灵位前,秦颢所说的话。没有伤心欲绝的哭恸,亦没有痛心疾首的悲悯,更多的只是怅然若失的内疚。 那时候的秦如斯甚至为高皇后打抱不平过,因为她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尽善尽美的女子,却得不到她所爱之人的真心。而现在,一种似是而非的负罪感伴随着几分不安由心而生,迫使她不敢再回忆下去。 “皇嫂,我还有事,这便先回宫了。” 秦如斯紧张地瞥了一眼殿门,却不敢迎上高皇后担忧的眼神,还未等她开口,便逃也似的步下了台阶。 而在她身后,高皇后眼中的忧虑逐渐淡漠,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秦如斯渐行渐远的背影,凝视许久,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眸之中升起了一层冷冽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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