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万古流_第五章 第一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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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一节 (第2/2页)

里边一有动静,曾太太会出来和你商量着办。”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秉康外婆坐依土的车出了医院大门,沿着梅山下坡路向万寿桥跑去。梅山盘山马路两旁开着好些家洋行和蕃仔钱庄,和中山南路前后街相比,这里少了身着汉装的官宦名流,多了些西服革履的洋人买办;和城里富商才子迈着八字脚悠哉游哉进出酒楼茶肆相比,这里蕃仔脚底皮鞋敲打洋灰铺的人行道却发出稍带自信的急促声。此时坐在家车上的老太太满脑子里想得当然是“狸猫換太子”,而两眼环顾左右拉着车的依土看到的却是路边梧桐树下时不时走过袒胸露背蕃仔婆的西洋景。

    上了万寿桥,桥下江流撞击桥墩发出的浪涛声,桥边亭里贩卖鱼丸的吆喝声,加上路人脚穿趿拉板发出的“呱嗒、呱嗒”声,也算是声声入耳。只不过是下了桥,看到拉着板车的甲哥(时下对沿江码头搬运工的俗称)赤脚奔波挣扎于东西两码头之间石板路上,煞是辛苦。要知道无论是从上路道头运出的米茶纸菇笋,或是从下江道头卸下的食盐虾干咸鱼百货舶来品,等等南来北往的大宗货物除省城留用外,余下的大部分就靠甲哥的板车从桥西拉到桥东或是从桥东拉到桥西,分别在上路和下江道头换船运走。大桥头是这些运货板车必经之地,平日显得拥挤不堪,今天因为溪水将袭省城,靠泊在上路大小道头边的船舶都停航,所以往西的板车比平日少得多了,依土拉着车下桥后也就轻松自如地左转向西跑去。

    从大桥头往西分出两条石板路,靠南沿江岸向上游方向去的这条路,沿途经过平水等大小十几座道头。早先从上路各溪顺流漂放下来的竹木排都在这儿拆卸上岸,从江水中拉上来的竹木把整条街弄得湿漉漉的,就象天天下大雨似的,所以当地人把这条石块砌的路叫做雨街。后来延津竹木商帮在平水道头上游六、七里远的江边围了片水坞,建起专用的贮木场,水坞北口与条内河相通,传说古代此地有位武王,他的宝骑乌骏马每日必到此河饮水,后人便称之为“饮马河”。饮马河南靠蛇江北进西门终入北湖,这样城里要的竹木可顺潮由水坞北口沿饮马河拖走,而运往外埠的则须重新扎成小排,俟平潮出水坞南口,由老捎公把舵过万寿桥下第十九个孔门,然后雇甲哥在下江道头的江边拆解后装上海船。这样一来,雨街上就再也见不到湿漉漉的竹木踪迹,石道是变干了,但三、五十年来路名照旧。如今这条路上每天有数十辆各式各样的板车来往穿梭,车轮子都把铺在路面上长约八寸宽三寸的小石块磨得光溜光溜的。

    依土拉的车拐进另一条与雨街叉开后朝西北方向延伸的道,它长不过一里多些宽仅两丈,却是省城家喻户晓的名街。这倒不是路面铺的石板比雨街的小石块大上七、八倍,而是因为路两旁只开四种店:酒楼舞厅旅店白脸馆(此地妓女因为脸上的**涂得太厚,所以被人戏称“白面哥”,妓院也就顺着叫做“白面馆”)。每日天一擦黑,路两旁店前楼上厅内馆外,彩灯齐放光怪陆离,所以这条石板道人称灯街。虽说国民政府历来禁毒禁赌,但对娼妓特种服务行业却时禁时放,这不去年再次开放后,就有百年老字号诸如艳丽楼、喜宝堂、杏桃馆、新玉所等等多家“白脸馆”重新挂匾营业。自主择业的“白脸哥”只要按规定到警察局登记,经指定医疗诊所体检合格,挂靠的老鸨有固定楼堂,正式领取营业执照,承诺按章缴纳捐税,那就会得到国民政府颁发的徽章,就象税务局、交通局、建设厅等等,等等公务人员胸佩刻有税务局、交通局、建设厅等等,等等字样的证章一样,只不过公务人员戴章进出的是官厅衙门,“白脸哥”进出的是“楼堂馆所”,再一细看挂在胸前引人注目处的徽章上刻的不是什么局什么厅这类字眼,而是一朵纯白色的桃花。不过管它是字还是花,如果按当下国际标准应该算得上是有从业资质持证上岗的特种服务工作者,这总比现如今站街女来得正规罢了。话说回头,灯街晌午前只有酒楼饭店开张待客,其它三行当还半闭着门,里头仍忙着把昨晚没干完的事儿干完。所以,这会儿依土一路小跑既没有梅山路的西洋景来饱眼福,也瞄不到本土倚门的媚眼来对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穿过灯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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