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节 (第2/2页)
过神来:“原来是邱局长,我还以为曾经理让调度室约我电话……”“一样的、一样的,是我叫总机把西沣的电话接到办公室,正宜忙着晚间会议的准备事项。‘顺远’撞滩后,全靠你单身匹马勇闯上坪,相关事务处置及时得当,社会面才无过多议论,此行是功不可没……” 林秉康在与邱元甫的往来中,无论是公开场合或是私下里的接触,从未听到过他如此婆婆mama地与人交谈。所以,待邱元甫放慢语速时,林秉康赶紧插话道:“多谢邱局长挂念,小病两天,已经痊愈。只是溪水来势凶猛,初五清晨就淹没了青蛇滩,未能亲临……”“秉康,不单是我,就连正宜和三公司全体股东都得感激於你。后头的事,你放手好了,让我等几人接过来办……”邱元甫毫不犹豫地打断林秉康的插话,但也没忘数落自己的外甥办事没谱,骂他临阵脱逃不亲自随行去上坪,还托词说是我要他留在溪口,却推荐了个爱拈花惹草的副手充数,这俩人都要革职查办……。接着很快就把话题从公事转到私交亲情上来:“你呢,今晚落船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家见太太抱男仔,哦,高兴起来,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太太和男仔还住在梅亭医院,你别焦急,母子都平安。孩子生出三天后,医生说可以出院,可那阵子城南的溪水都淹到青田会馆的戏台顶,就连灌进你玉井巷新厝天井的水也满到厅堂,这下旧厝新厝都回不去。我就想让曾太太把你‘厝俚’接到梅山我家,可她不肯来,说是到我家做月子,你男仔会带走我家的风水。我家若是真有好风水,只要你们瞧得起,巴不得送给你男仔。虽然曾太太再三劝说,可就是没答应来。好在梅亭医院给了间朝南的套房,你亲家妗就陪住近旁,我家使女每日往医院送三顿饭两点心,你外婆也叫来个奶妈服侍你男仔。你爹和仨闺女由正宜安顿在会客室暂住,饮食起居有专人照应,刚才想进城看新厝天井的水退净了没有,公司派车送他们去,要不然你还可以和闺女说说话……”如若听凭邱元甫这样喋喋不休地往下说,那么今晚可要在西沣过夜,林秉康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插进话来:“秉康离开省城,家中老幼三代承蒙邱局长和曾经理照顾,我返回后定当面致谢……”“不敢当、不敢当,你是替我和正宜在外受罪,我俩却都做不够。不过,只要你和你‘厝俚’肯赏脸,下月初五我做东给你男仔办满月酒,”未等林秉康表态,邱元甫却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定了,请的客人和出的菜单由你定,余下的就归我和正宜来办。对了,你们要赶在天暗前过奶奶洲,不多谈了,不多谈了,我会在平水道头等你的快艇……”林秉康总算松了口气,匆匆忙忙与邱元甫道别后,快步直奔道头登船离开西沣。
进到快艇后舱,过足烟瘾的张连治躺在铁床下铺打着呼噜,林秉康见状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机舱却突然传来主机刺耳的轰隆隆起动声,这下可把张连治闹了个醒。 “别逃开,我没睡着。”张连治一骨碌地起了床:“得了什么好处想躲着人,还自个儿偷着乐。” “您老的眼神可真贼,都睡得打呼噜,还睁只眼闭只眼。”林秉康隐去笑容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接着说道:“在溪口的这些天,不但伊婶离得远管不着,而且身旁还没少‘外甥女’尽心侍候,好处全让您占了。可我困在上坪,又是溪水又是死人,还受了风寒,哪有什么好事能轮到我偷着乐?” “到醒春池寻欢作乐……”“我出钱,您和永叔快活……” “去一次,还是好事成双?”“您和永叔设的局,把我往沟里引,这两次不全输才怪呢。” “怎么个输法,说我听听。”洋洋得意的张连治端起林秉康刚给他续上的热茶边说边品上一口。 “长话短说,初五天亮后,我登上‘顺远’驾驶室,地上的弹壳和舱壁的弹孔一应齐全,交通局文员已拍摄取证,您老算是赢了第一盘。刚才西沣接的电话,听说邱局长今晚会到平水道头等候快艇……” “这不我又赢了,好事成双嘛。”张连治从太师椅上起身反倒给坐在林秉康倒了杯热茶:“别苦着脸,不就两个小钱,没出息……” “别说这回是打赌输了,就说您二老想去哪家汤池店乐一乐,我还不该陪着去,带条‘小黄鱼’足够咱们在汤池游好几回呢。”林秉康转而笑道。 “刚刚还拉着长脸,雨过天晴,想开啦。”张连治想诱导林秉康说出前几日分开后还有哪些自已没听说过的事:“有嘛事别蒙在肚里,憋久了,会伤了心,早说出来早轻松。”“您老何必拐弯抹角,又是肚里又是心的,想知道我在上坪干的那些晦气活就直说。”这对叔侄虽非同姓本家,但心灵却能相通。 “晦气活能轮到大组长来干,山脚村四个老妪的尸体,初五午前就运回去了,你连影子都没见着。倒是那位难产死去的无名氏吓煞你,好在庄里几多女界出手帮忙,你尽管躲在楼上……” “连叔,这等细枝末节您老都晓得,愚侄佩服佩服。只是,‘顺远’撞滩到底死了几个……”“把无名氏产妇算在内,总共不就五人吗?难不成其中有诈。” “我一时半会也难说出个所以然……”“你别急,慢慢道来,不定你连叔能理出其中的破绽。”张连治赶忙给林秉康换了杯热茶,接着端坐在太师椅上听他的昔日徒儿讲述“顺远”船长室录事簿遗失的始末和刚才在西沣与邱元甫通话的内容。 “不听不知道,听了吓一跳。录事簿记载沿途各站上落船人客的数,从中可以算出来有几人落水失踪,一旦丢失,死无对证哦。”聚精会神地听完林秉康的叙述,张连治沉思良久后,开口缓缓说道:“你明知是谁砸锁窃取,却不点破,如此行事,虽说不上炉火纯青,可也算大有长进呀。所以,你的邱局长对你感激不尽,今晚把有人客上落船的站长都叫到长宁公司,按照四人溺死来编改便可肆无忌惮……”“这可与我无关……”“邱元甫不说了吗,后头的事要你放手,由他们接着办,天大的事都与你无关。阿弥陀佛,你算是解脱了,大喜事……” 后舱为了通风透气,推拉门并未关闭,不过卞存信还是在门框外的舱壁上轻敲了两下,从而打断了张连治的话语,林秉康则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门口,存信让跟在身后的俩水手端进糕饼点心,并低声告知,已过奶奶洲,前舱那些个站长正喝着从西沣站要来的青红酒。说毕,拉上舱门带着俩水手离开。 林秉康陪着张连治吃好点心后,他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平水道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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