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万古流_第八章 第二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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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二节 (第2/2页)

只能说‘放倒’。”“对对对,老前辈说得是,每棵都是树仙。本月的初一,我又跑到乌溪雀巢岭,与山主商定汛期过后,放排到省城……”刚开局江老板就有点晕菜。

    “连叔,您老的大公子,年初不是调防到乌溪县吗?”林秉康转而问起张连治,看似放慢节奏,实则旁敲侧击。

    “是啊,端午节正日的前二天,对,是初三,他回青田老家吃喜酒,说是他小舅子娶亲。初五,做溪水,过不了江,就陪我在溪口过节,直到初九水退了,他才返回乌溪县城。四天四夜吃住在一齐,为了给我解闷,把山里的奇闻轶事都讲给我听,就没见他提起乌溪林间还放倒了百棵楠木,按说他当个团副理应会有所耳闻……”

    “连叔,原来您老是张团副的爹,失敬、失敬……”“你怎么跟张董攀起叔来?”林秉康似感惊讶。

    “长话短说,初一我进到雀巢岭,看过楠木,天已傍黑,夜间山路难行,只好借宿山民家中。第二天清晨,急急忙忙往回走,可三个时辰的山路赶到乌溪县城时,当日最后一班返城的汽艇早已不见踪影。同行的当地木客把我带到县商会,会长听说我是省城木牙行来此地做生意,便执意请我到“临月阁”,参加商会五月节聚餐。席间多是做省城各种土产生意的老板,不过其中有位身着军装的客人,会长介绍说是新一师张团副,还告诉我,今年自张团副调驻本县后,商行在他的护持下免遭山痞的sao扰,生意好做多了。我正想如何巴结上张团副,日后好从乌溪购回木材,谁能料到贵人就在眼前……”叮零……,电话铃声打断了江老板这通兴奋不已的短说长话。

    “喂、哦,是董事长!”坐在放置电话机茶几边上的范稹和随手接起电话,而坐在他旁侧沙发上的江琰财似乎也能听出从话筒里传出的说话声。

    “经理在你哪儿吗?”“经理在这儿,他正和客户谈生意。”

    “那我给你讲就行啦,待客户走了以后,你再悄悄地告诉他。昨晚,从鸡笼港来了艘货轮锚泊在蕃船湾。前一刻钟,船长带着管事找到我这儿,说他的船上装满‘黄rou仔’,原本要运往沪宁,可半途接到台员货主急电,要他改航到我们这里,找家商行尽快把船上的木料抛售掉,我说咱们北岭山林里的木头比台员多得多,价码又低,只好劝他们再往南,到粤港……”“为什么不卖到沪宁……”“你没看报吗?最近那边乱得很,有进无出。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赶去邱局长那边开紧急会议,你只要告诉林经理,所有的竹木和土产都不要往北线运,记住了不要对外人讲。”“是,不对外人讲。”嘟、嘟、嘟……,话筒里传出挂断声。

    “是董事长的电话吗?有什么事要我办。”坐在对边沙发上的林秉康马上问道。

    “董事长说、说他要赶着去邱局长那边开个会……”范稹和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这儿没外人,有什么话赶紧说。”林秉康逼问道。

    范稹和显得很无奈,只好起身走到林秉康跟前,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起来。

    这下可惹恼了坐在旁边耳背的张连治,他冲着林秉康大声地嚷嚷道:“你们仨都晓了,就我成了外人,就说江老板,不,是琰财,现下他也不是外人,我已经认他当侄子,别以为只有你才可以叫我叔……”

    林秉康赶忙安抚道:“其实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前几天在‘聚英楼’,江老板,哦,应该是琰财兄,不也听到严厂长和方老板都提到北线生意难做……”

    范稹和听到经理往要紧的话题讲去,似乎是怕事后被董事长获知而受牵连,赶紧起身想往外溜,却被张董喊住:“怕什么、怕,是我让经理讲给我听,与你无关。想避开当作不知道,也好,不过要罚你办件事……”“什么事?”范稹和战战兢兢地问道。“今天是小暑,刚入伏,老话讲:小暑吃伏羊,驱热又壮阳。现在过了十点半,你坐依土车去小桥头‘洲尾羊rou索麵店’买几碗羊rou太平麵,我叔侄仨人当午饭,算你请客。”“该我请客,该我请客。”

    待范稹和一溜烟似地跑出后,林秉康便将董事长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和盘托出。重听相同的内容,更让江琰财一筹莫展,原本指望给自己带来财运的楠木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想开点,让那些楠木在雀巢岭多呆些日子,待到北线买卖好做些的时候,咱们……”林秉康正在开导江琰财,张董的亲侄子会计课课长张钰儒进到接待室,他边把手上红纸包着的两份光洋分别放在林秉康和张连治座位旁的茶几上,边告诉他俩,这些钱是“安达”首航鸡笼港的红利,每人伍拾块光洋,放好后便离去。

    “黄会长说得对,秉康老弟的‘守信’加上‘安达’,是如鱼得水呀。”眼光还滴溜在两红纸包之间的江琰财,先是感慨他人的成功之道,接而流露出对自己生意失利的自嘲:“从去年秋天砍、不是砍是放倒,放树,忙活到今年五月节,指望多少能赚点辛苦钱,好养家糊口,里里外外多装两盏电光,逢年过节也亮堂些,却不料还倒贴了二十来块光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批木头,才给了二十块光洋做定金?”连叔似感惊讶。

    “二十来块光洋,只是花在上下几次的盘缠,真要下定金,山主说一根木头就得十块光洋。若是给了,那可亏大了,非倾家荡产不可,幸好木牙行也没那么多本钱……”“所以,就找到财大气粗的‘守信’商行……”连叔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并无所指,可江琰财却赶忙解释道:“当时并不知道行情在变,木牙行底子薄,想与‘守信’合伙,你们多出资赚大头,我跟着跑龙套,能赚个百把块光洋,也就心满意足啰,绝无拉人下水……”

    “琰财,你多心了。”连叔先是安抚,接着却语出惊人:“董事长终止‘守信’这单买卖,无可非议。可我和你,加上秉康,咱叔侄仨吃得下这批货。不就一千块光洋做定金,三三得九,三三得九,三三得九,每人摊三百三拾三块,还少一块,秉康多一块,就出三百三拾四块……”“连叔看不起我,拿一块光洋来解闷……”“那尾数都归你,我和琰财各出三百块,日后获利,则按仨人平分,若有百块以下的尾数,就归我和琰财俩人……”

    话说到这份上,江琰财坐不住了:“连叔,你的情义,我心领了。不怕你俩笑话,现时不要说一百块光洋,就三、五十块,还得拿‘厝俚’私房的‘金器(方言:指女人常用的金饰品)’去当铺救急,更何况也不知道这批货什么时候才能解套……”

    “是啊,饱汉不知饿汉饥,但你已经花了二十来块光洋。对了,就这么办。”不知连叔又有何招数:“秉康,你出二十块,不,红纸包里的五十块光洋全给琰财,算把他的雀巢岭楠木生意盘过来,我俩合伙……”“光我一人出,你那包也应该拿给琰财兄……”

    “岂敢、岂敢,我还没孝敬连叔,怎能拿他老人家的银子。秉康老弟那份,我就净赚三十块大洋,今日真是遇见贵人,喜从天降……”

    “羊rou太平麵送到啦!”又是依土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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