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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台莲】 (第5/6页)

姐你看……那是你,那是你啊!”雪儿叫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满池的莲花,“这种花儿怎么会在凡间看到?谁……谁种的?”

    白螺低头,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然而水里只有一朵白色的莲花盈盈,焕发出霞光瑞气千万,满身香雾簇着朝霞。玉雕般的花瓣上,点缀着一点翠绿,仿佛一滴泪痕。

    那是她的真身。自从谪入凡尘以来,数百年她都没有看到过自己的真身了。

    白螺俯下身去,摘了一朵睡莲看着——那白色的莲花瓣上,每一瓣都有一滴翠绿。看着看着,她仿佛痴了,脱口喃喃:“没错,是碧台莲……碧台莲。真的、真的是他种么?”

    “谁种的?玄冥么?他有这个本事?”雪儿诧异极了,扑簌簌的飞下来,站在一株莲花上,看着水里的倒影,“白螺jiejie,你是西天大雄宝殿前开的碧台莲,修了五千年、又皈依佛祖——这、这些花可是你的分身啊!”

    白螺的手指抬起,那朵莲花忽然轻盈的落回水面,重新长回到了折断的茎上。

    “别大惊小怪。当日瑶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遗落的簪子都能化为人间的玉簪花——碧台莲虽是天上仙葩,若引种得法,自然也可以在凡间出现。”白螺微笑着,伸手抚摩池中莲叶,“何况莲本是无根之物,凭水而活——这里,又是佛门圣地。”

    白鹦鹉在莲叶上跳了一下,落到另一朵莲花上,歪着头,眼睛却是灵动的:“呀!有趣……这一次是玄冥先找你呢,种了这么一丛花儿在三生石前。”

    白螺摇头,苦笑:“这下倒也简单了——待我去问中天竺寺里的长老这一池莲花是谁种的,就能找到他了。希望这时候他可不要远在天边。”

    “白螺,加油。”雪儿扑闪着翅膀飞回她肩头,忽然间,轻轻说了一句,“别低头!”

    一个时辰后,从中天竺寺门出来,白螺脸上含了说不出的复杂笑意。

    沿着山路往下走,行人罕见,白衣女子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弥散了开来,深的看不见底——然而总而言之,却是喜悦的。这种喜悦,即使是雪儿、也有数十年没有在她靥边看见过了。看来,那个人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不然如今就要见到那人,她如何会这般欢喜。

    雪儿歪着头,正在出神的时候、陡然觉得停息的地方一动,连忙扑啦啦飞起——

    原来四顾无人,白螺忽然一笑举臂,轻盈的在林中空地上旋舞起来。

    平日那样冷醒矜持的女子,有着一双看穿红尘的慧眼,然而此刻却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因为喜悦而在林中尽情旋舞。长长的黑发掠过她平素淡漠的脸颊,雪白的长衣如同烟雾一般笼着她,翩若惊鸿,飞絮游丝无定。

    那是《寒烟翠》。

    鹦鹉落在树上,静静看着,眼睛里忽然有叹息的味道——三百年了……三百年前,在瑶池会上,才看见过白螺天女如此尽兴的舞过吧?

    那时候王母欢宴众仙罢,湛泸和白螺双双出席,共舞《寒烟翠》,为西王母寿。

    湛泸拔剑起舞,白螺飘然飞旋,一黑一白,一刚一柔,交相辉映得让所有碧落众仙击掌赞叹,九天仙女也纷纷散下仙葩,一时三界为之震动。

    一弹指,多少个沧桑劫数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正当白螺身影如同轻烟一般在林中翩翩起舞、鹦鹉怔怔惊叹出神时,一阵风吹来,居然真的半空有无数花雨落下,缤纷夺目,裹着白衣少女旋舞的身躯——

    “你看!你看!”白鹦鹉叫了起来,飞到白螺肩上,黑豆似的眼睛看着路边的花树,爪子在白螺肩膀上抓得悉索作响,掩不住的兴奋,“是jiejie们!jiejie们都来了!”

    一个急旋,白螺的舞姿顿住,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却微微笑了起来,敛襟行礼,对半空中轻声道:“各位meimei,今日便归去吧,来年自可再见。代我问青帝师傅好。”

    空山寂静,路边的树上到处系着各色丝绢扎成的假花和幡条,丝绸的幡条上写着各花神的名字,在残花依稀、绿树浓荫的夏日里飘着,点缀着这个送春归去的节日。

    然而,在旁人看不见的空中,花树的梢儿上、却如停云般的栖着十多位身着各色霓裳羽衣的丽人,听到白螺的话语,一起齐齐俯身敛襟万福:“jiejie,多保重。”

    杏花花神杨玉环,蔷薇花花神张丽华,石榴花花神阿措,那些明艳不可方物的神仙中人行礼后抬头、有些恋恋不舍的抬头看她,忽然一起扬手——仿佛山风吹动空山树林,那些花树上仅剩的花瓣呼的随风旋舞,纷纷扬扬往空地上散落下来。

    白螺微笑,舒手,举臂,在五彩的如雨花中,侧身一个轻旋,黑发白衣飞扬起来。

    “雪儿,明天我们就去找玄冥。”笑着,她轻轻伸手让鹦鹉停到指上,低声说。然后微微笑着,轻快的沿着小路消失在树林中。

    那一场舞,虽然不曾像三百年前那样震动三界九天,然而却足够震慑住一个旁观者的神魂。

    一直到那个白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天竺山的浓荫里,茶花树下贵公子依旧没有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已经空留满地残花的林中空地。直到背后传来小童的气喘嘘嘘的禀告、说已经从方丈禅房把遗落的玉箫拿回来了,锦衣玉冠的公子才恍然惊醒。

    “二公子,是不是还要赶着去薛姑娘那儿听歌?”青衣小童见了主人这般恍惚的神色,提醒了一句,“公子几日不去桃花居,薛姑娘可发了恼——这次准备了好彩头儿去陪不是,可千万不能迟了啊。”

    “什么薛姑娘桃花居!书惠我跟你说——方才我真真遇见一个绝色女子……”贵公子还是一直凝视着白衣女子离去的方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生生的疼,“不是做梦啊!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女子,这二十六年我真是白活了。”

    书惠没料到公子这么快转了性,一时有些发怔,拿着玉箫笑道:“哎呀,今日是六月六,该不是公子机缘巧合,遇上了花仙吧?”

    那公子已经走到了方才白螺旋舞过的那片林中空地,俯下身去,捡了一片落花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感觉心神俱醉。

    听得童子如此说笑,却居然当了真,怔怔想了半天,也笑:“是啊……这等女子,怎会是世间人。该是神仙吧?”

    空山有风吹拂而过,卷起落花。

    三生石前,莲叶田田,莲花绽放,宛如梦幻。

    小注:

    荷花(睡莲)总名芙蕖,一名水芝。……叶圆如盖而色青,其花名甚多,另谱于后。寻常红白者,凡有水泽处皆植之。

    碧台莲,白瓣上有翠点,房内复抽绿叶。

    ———引自清·陈淏子著《花镜·卷六·花草类》

    尾声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仙娥影,空留明月辉。』

    一大早,天水巷的黎明静悄悄,还没有人声。

    顾大娘打开门,准备做营生,却不自禁的吃了一惊——原来不知何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发梢上沾着露水的湿意,看来在晨曦中不知站了多久。

    “白姑娘?”看清楚了女子的相貌,顾大娘忍不住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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