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丝光亮 (第1/1页)
韩氏的沉府之深,梁媗早就领教的透彻了。但现在再次面对时,她还是觉得心里极其不舒服。梁羡一直都是韩氏的心头宝,可刚刚遭沈氏这么一通埋汰,她竟然还能如此笑语嫣嫣,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这女人又再布谋什么? 梁媗在稍后所有人都离开后,就开始发呆了。 而梁雍此时是坐在她的身边的,他们两人正在陪沈氏用早饭呢,一见梁媗这么发呆,梁雍就好奇的想靠近她,但被沈氏一瞪,就又乖乖的坐直了身子。 “在想什么?”沈氏放下了手里的莲子粥,看着梁媗问道。 “啊?哦,没什么!” 梁媗赶紧低头,假装吃饭,没敢看向她娘亲的眼睛。 沈氏见状,也不多问,三人就又再次安静的用起了早饭。 但这一顿饭啊,梁媗是吃的极不舒服,她心里就只在想着韩氏刚刚的神情。 可越想就越不舒服,偏偏梁媗还就得硬逼着自己去想,把刚刚所有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再次全抠了出来—— 她的娘亲只有两个兄长,都是沈氏的胞兄,而沈家的嫡次子沈云朗,自一出生开始,便已是荣华富贵之身,前路也早就铺好,只在等着他踏上那金光灿灿的未来。 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就是,沈云朗并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成长。 他五岁便通读三千儒典,九岁便以榜首之名考进了太学院,十五岁便被先帝破例点进了兰台任少学……一路走来,震慑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沈云朗以他傲人的才学,让天下才子皆心服。 “沈云朗”这三个字,也从此在许多读书人的心里,成为了一座巨大的模碑。 是他们竭力追赶和膜拜的信仰,尤其是在西殷之内,如果说武有镇东战神,那文就是沈家易元了。 沈云朗,号易元居士。 在如此显赫的威望下,想拜入沈云朗门下的士子自然是多不胜数。到了最后,更是早就成为了沈云朗的困扰,因此在三年前,沈云朗就宣布,不再收门生入门。 此话一出,天下多少的读书人大为嗟叹不已,但也没有办法。 毕竟当时,在沈云朗向天下表明了,他不再收徒的时候,不仅是有无数的士子联名去函,希望易元居士能再多加考虑后,结局却依然无果。 更甚者,文帝当年也曾暗示过不赞同沈云朗的这种做法,可最后沈云朗竟还是我行我素。 惹得文帝都恼怒不已,可也拿沈云朗没法。 因此在之后的这三年多里,众多的士子皆只能暗自叹息。 但谁也没想到的就是,就在三年后,沈云朗竟然会愿意再次收徒了? 这简直就让整个西殷都震动了起来。 连带着沈氏身边,也纷纷的过分热闹了起来,都在让她帮忙引荐,就像楚桓伯侯夫人王氏,前两天到访,也是同样的为了请沈氏帮忙,让姜朝能拜在沈云朗的门下。 只是与被沈云朗一眼就相中了的姜朝不一样,不管是谁来拜托沈氏都好,但唯独韩氏不应该啊。 以韩氏的沉府之深,怎么可能会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难不成她以为有了父亲的支持,她娘亲就会俯首吗? 不可能! 梁媗想的是眉头都快打结了,但因为前世时,舅舅虽也是在这一年开始再次广收门生,但当时却没有闹出过这些幺蛾子来啊,所以梁媗不仅没有头绪,还心慌了起来。 而又急又慌的,自然就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 …… 犹带水露的花枝下,是东菱玉兰的瓷瓶。瓷瓶旁,一盏盏闪烁着橘黄色灯光的青玉弦纹灯,组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巨型灯盏,把楚桓伯侯姜攸兴奋的脸,照得通红。 “朝儿,你——朝儿啊——哈哈哈!” 楚桓伯候姜攸看着面前丰神俊秀的次子,大喜的咧了咧嘴,但最后还是被巨大的喜悦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的次子啊,姜朝,被沈家易元收为门生了。 “侯爷,看你高兴的,快别喝了。”王氏坐在一旁,看见姜攸如此,自然也是心喜的,但她还是轻笑道:“这次朝儿能入得沈先生的眼,真是多亏了沈jiejie啊。侯爷,你说,我们是不是得办个大宴答谢沈jiejie?”
王氏说的理所当然,但姜攸的脸却猛地就拉了下来,吓了王氏一跳,也让一直安静的姜朝,看向了他的父亲。 “要,当然要了,沈家大小姐给的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们怎么能不好好的谢谢她呢!” 姜攸瘦削的脸庞,在不笑时就很是严肃了,更何况此时他还露出这等阴鸷的神色,让他看上去越发有些凶神恶煞之感。 王氏被他吓的愣了愣,最后却吐出了一声叹息。 一旁的姜朝此时却又低下了头,不再看向他的父亲。 房里上一秒还喜庆欢愉的气氛,一瞬间就被悲凉和愤世嫉俗充斥的满满当当。不过寂静也没再持续多久,姜攸就再度开口了。 “这答谢宴,夫人你亲自cao办,要办的最为盛大,要让整个京都都知道我们对于沈家大小姐的感恩戴德才好。不然,不就浪费了我们姜家爬裙带的美名?” 姜攸说到最后,脸上都已经有些狰狞了。 王氏却突然起身,也不管姜攸看来的阴冷神色,径直离开了。 “父亲,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姜朝也起身,但他却是向姜攸扶去。 姜攸拒绝的手,也忽然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任由着姜朝搀扶而起,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身后那刚刚与他齐高的少年身上。 “朝儿啊,你一定要争气,知道了吗?要争气啊……” 姜攸,这个当年也是在马背上打下了偌大军功的魁梧汉子,此时竟然在大醉后,呜呜的低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很轻,可在这乌云当空的夜里,在这幽暗的一丝光亮也无的夜里,姜朝把它一声一声的都听进了心里。就像有人拿着刻笔,把它深深的刻进了他往后那长长的年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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