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风云出我辈 (第2/2页)
张佳胤也拉着老夫盘桓良久,虽未曾直言,老夫亦尽得其意,今日又承蒙参政大人宴请,关说人情,老夫倒是好大颜面……” “老大人言重了……”陈文杰看这个苗头,就察觉不对。 “哼哼……”赵固直接打断了陈文杰的话,“老夫虽老朽不堪,位卑权轻,却也并无意趋炎附势!尔等层层施压,不过为一院试。” 听得赵固说得露骨,陈文杰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赵固却是恍若未见,径自说得激情四溢。 “老夫曾听闻林卓此子一鳞半爪,年少气盛,张扬狂放,屡屡大言欺人,年纪轻轻却以弄权倾轧为乐,端的不当人子。” “前几日又拜读了这位灵竹的两部大作,却是大开眼界,轻佻放荡,满纸荒唐,无知小儿,却敢辱我名教,”赵固脸上闪烁着亢奋的红晕,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老夫有言在此,若此子得为秀才,选才官当引为平生大耻。” 陈文杰往座椅上一靠,不再说话。 陈敦义却受不了这个,早就看这个善于作妖儿,又毫无格调的老头儿不顺眼了,当即狠狠顶了一下:“老大人慎言,大明选才,对卷不对人,恐容不得谁人随心所欲。” “哼……黄口小儿,有老夫在,且看那无知狂徒如何过得这院试。”说罢,赵固拂袖而去。 房间里几个藩司属官面面相觑,有个机灵点儿的,蹦跶哒出主意,“大人,是不是在叙府做些安排?” 陈文杰闻言,却缓缓摇头,“此老顽固不化,小看天下英雄,却不需我等出手,敦义可往叙府一行,若林贤侄有所措置,再从长计议。”
陈敦义此去叙府,并不如往常那么舒服。 以往陈公子出行,一般都携带一大群白衣飘飘的文人sao客,志同道合之士,一路游山玩水,外加拈花惹草,说不出的潇洒快活。 这一次陈公子身边只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腰间还悬挂着一把弯刀,这公子哥儿也不坐马车,一路径自策马疾行,颇有些武将风范。 一路上,这位武将公子哥儿带着随行家丁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一进入乡村集镇,就东看看,西瞧瞧,东摸摸,西搞搞,看到啥都得稀罕半天,到了野外,就各种排兵布阵,你追我赶,很是其乐无穷的模样。 只是可怜了风流倜傥的陈敦义公子,一路被连累遭了无数的白眼和鄙夷,索性闷坐在马车厢里,看着那公子哥儿可劲的撒欢儿,扶额叹息,遇人不淑。 陈敦义在路上百无聊赖的时候,林卓在书房里绞尽脑汁。 鲁讷给他弄来的一包书信,每个人都不是简单人物,钱德洪是王阳明之后儒家心学的重要人物,一度主持中天阁讲席,人称为“王学教授师“,罗汝芳乃是心学泰州学派鼎鼎大名的代表人物。最后一个赵锦先生就更是不得了,不仅仅是王阳明的嫡传弟子,思想界的大咖,更是官场上的常胜将军,如今的右副督御史,贵州巡抚。 能够搅动一方风云,引来众多大人物的关注,林卓固然心中窃喜,但是快感来得快,去的也快,爽完了是要负责任的,回信就成为了让林卓不得不小心应对的严肃课题。 三位先生的信件中,钱德洪和罗汝芳以哲理辩难为主,对林卓的思想理论有肯定也有商讨,还有一些要求他做扩展解释,算是比较严谨的同道人士学术交流,正经把林卓当成了一盘菜式,都是要掏干货出来的,给林卓带来很大的压力。 相比之下,赵锦先生就和蔼可亲多了,遣词造句之中温煦亲和,以小友称呼林卓,多有慰勉鼓励,对林卓经世致用和良知有行的观点都大大的支持,最后还开了小玩笑,表示虽然以风月之事,论及经义理念,颇有不恭,然而林卓年少慕艾,也是人之常情,他日要结秦晋之好,自己可以客串一下媒婆。 林卓顺着心学的脉络,杂糅龙溪、泰州两个主流学派之长,增加了致良知、启民智、正本心的内容,给钱德洪、罗汝芳等人写了回信,别人纯净而来,林卓也就赤条条而去,并未掺杂私心杂念。 给赵锦的就不同了,这位先生是个醇厚长者不错,是思想家也不假,但是他还是个政治家,所以林卓给赵锦的回信就基本去掉了哲学内容,顺杆儿往上爬耍耍晚辈的惫懒,打着张佳胤的牌子或多或少的提到了一些朝政官场方面的讯息。 官场就是人脉,每一条都得用心呵护。 几封回信写好,林卓在这片川南蛮荒地,感受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踌躇满志,不过赵固老头儿这一关,得先过了才行。 “卓哥儿,卓哥儿何在?想煞我也。” 一连串儿的颤音儿,带着凄惶传到书房,如同杜鹃啼血。 陈敦义的悲催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