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2) (第1/1页)
石斛白天做生意,晚上会朋友,宵禁前回家。日子过得是乐滋滋。认识张三,很快就通过张三认识李四,再通过李四认识王五。吃了晚饭,尹如雪总听到有认在门外叫石斛。露也是藏,或许就是藏的最好方式。石岩也就由着石斛。朱雀门是金陵第一家,放个屁全金陵人都晓得。石斛背后有朱雀门也有起初阶段的耳闻渐渐变成了公开的秘密。那些个连仲连堂都无法解决的纠纷,石斛一出面调解总是能够摆平。石斛在民间威望越聚越高,来金陵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桃花石乡,变成了变相的黑帮老大。二月二十一日,清明节,艳阳高照,好像上天故意在调节世人的心情,走出悲伤,消去哀痛。反正,这些年死于非命的并不只有自己的亲人,灭门、灭族的比比皆是。无论想开想不开,都必须想开,毕竟活人还需要继续过日子。石斛到寿木店时,吕夷则正在跟龚宰聊近期发生在金陵的采花大案。不要说进入花园,就算偶尔看到路旁的一朵花,总有人熬不住,动手摘了好好长在那里的鲜花。捏在手上,把玩两下子,鲜花就枯萎了。随手一扔,一朵原本煞是好看的鲜花顿时变成了弃物,化为尘土。即便就是在满山遍野都是野花的翠竹湾,石岩也总是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见花就采,要学会爱惜。长在那里的花,不论是没有结果而枯萎,还是结成果实而掉落,那都是花自己的事情,与石岩一家人没有关系。石岩总是说,要学会赏花,而不是去采花。经过石岩夫妇的言传身教,就是特别爱花的石竹,看到让人垂涎的鲜花,也不会轻易伸手。石柏和石斛两兄弟就是连碰,都感到有些胆战心惊。 “夷则”,龚宰故意撺掇说,“你若是能抓住采花贼,将来讨新妇的铜钱可就有啰。” 吕夷则说,“老哥也太看不起小弟了。讨新妇若是还需要什么铜钱,小弟干脆不要。天底下娘子无数,哄一个娘子做新妇的能耐也没有,还讨什么狗屁新妇?” 吕夷则人小志大,对龚宰的建议很是不屑。 石斛说,“有志气,这才像我的夷则。” 龚宰说,“只怕人家父母,没铜钱,不肯。” 吕夷则说,“不肯,就不会找个肯的?下下策还可以哄她一起私奔。没有新妇,真是笑话!哥哥若是能将他抓住,也算是替金陵人除去一害。” 人家若是自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谁也管不着。就是依照儒家的规矩,也是仲春之月,男女幽会,奔者不禁。现在正值仲春,会一会,做一些愿意做、也喜欢做的事情,不仅仅是需要,也是应该。强行采花确实可恶。金陵到处留下采花贼的种,哪还了得?如此下去,金陵城将来肯定满眼都是采花贼。 “少东家”,龚宰说,“以仆看,还是别去做狗咬耗子的事情。抓采花贼原本就是衙门的事情,普通庶民没必要搀和。一千两赏钱确实不少,多多努力还是能赚得来。采花贼能在金陵屡屡作案,肯定很有能耐。万一失手,倒霉不说,还伤了身体。” 吕夷则说,“老哥其他都好,就是平常喜欢认输这点不好。” 龚宰说,“不是老哥想认输,是不得不认输。不要说老哥倚老卖老。你年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吃够了苦头,你就会明白,该不该认输。有时候,该做乌龟,还是要做乌龟。” 吕夷则说,“比小弟有能耐的人是多。这一点,小弟承认。小弟还是相信家师的话,真正有能耐的人,不会干那些个下三滥的事情。” “有没有能耐别去说,问题是抓住抓不住。”石斛说,“这种没有固定作案目标的采花贼如同是躲在地底下的鼹鼠,你根本就不晓得会从哪个洞里面钻出来。” 吕夷则说,“小弟就不相信,逮不住它。” “怎么逮?”石斛说,“采花贼昼伏夜行。亥时前,城内就已经宵禁。你违反宵禁去抓什么采花贼,碰上巡逻,那真被当作采花贼了。到时候,你真个是百口莫辩了。是不是需要哥哥去衙门将你捞出来?不是我们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吕夷则说,“以哥哥的说法,岂不是让采花贼继续嚣张下去?” 石斛说,“采花贼再嚣张,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哥哥是白记寿木店少东家,而不是金陵守军都虞候。哥哥若是被拉到菜市场腰斩,两老还不是要哭出血?” 吕夷则垂头丧气地说,“活着越来越感觉自己像太监。” 龚宰说,“太监最差,好歹还是活人。这世道,唱高调,太监都不一定做得成。”
石斛说,“还是老哥说得对。你意味哥哥那么喜欢唱高调?只是哥哥运气差,不想唱高调,结果却唱了高调。哥哥哪里想得到,自己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会遇到麻烦?人家遇到了麻烦,就像你,哥哥又不能不伸手。结果好,唱了高调。朋友又会有朋友,遇到麻烦,向哥哥的朋友求助。又落到哥哥的头上。人家请你帮忙,能拒绝?推不开,只好出手。就像白虎街的秦伯瑀,跟哥哥八杆子也打不着,可偏偏跟刘传忠有关系。” 秦伯瑀在白虎大街上开了一家胭脂店,跟石斛没有生意来往。秦伯瑀家里有一件已经传了好几代的金丝袄。石斛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被张鹿鸣晓得了。张鹿鸣仗着自己的姐夫是左龙武统军柴再用手下的左押牙,强行索取秦伯瑀的传家宝。石斛的狗友刘传忠是秦伯瑀的未来女婿,求石斛出手帮忙。石斛写一封书信给张鹿鸣,告诉他,不将金丝袄还给秦伯瑀,定叫他给鬼打了一样。张鹿鸣不当回事,对石斛的警告置之不理。石斛让一名狗友雇了一班乞丐,死守在张鹿鸣家。翌日,张鹿鸣刚一出门,迎接他的就是雨点般的砖块、石头。石斛又出铜钱,请杨千里雇了几名偷盗好手,半夜三更潜进张鹿鸣家,偷走了张鹿鸣卧室内其他贵重物品,唯独剩下金丝袄。不得已,张鹿鸣只好亲自上门将金丝袄送还给秦伯瑀。 龚宰说,“主要还是少东家交的朋友太多。像仆,没有一个亲朋好友,谁来求仆帮忙?” 石斛说,“小弟也不晓得怎么一回事,到一地方就是朋友一大串。家父心里,小弟也清楚,不希望小弟滥交。可小弟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心里感觉不错,就好上了。有一点老哥也晓得,小弟这人从来不将铜钱当铜钱。人家在铜钱上遇到困难,小弟能助会助上一把。小弟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而他们却认为小弟这人仗义疏财了。” 龚宰说,“这倒是真。寿木店赚来的铜钱,仆也不晓得少东家有多少花在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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