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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修(3) (第2/2页)

雨声。石斛起床时,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

    “发髻乱得像菜干,我给郎君梳一梳。”米栗拿起木梳,准备给石斛梳头。“还是小子自己来吧。”石斛伸手去拿米栗手中的木梳。“梳个头,小子总会梳吧。”米栗拍了一下石斛的手。石斛在凳子上坐下,米栗站在身后给石斛梳头。梳直了头发,束好了发髻。

    “郎君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一报还一报。小子不会像小娘子那样,梳出那么多花样,梳梳直总会梳。”

    “看不出来,郎君的手原来那么巧。”

    “心灵手巧。手伸出来,就像木棍,根本不会拐弯的人多半是笨蛋。”

    “只有郎君才有资格自夸。”

    “还是你聪明。若不是你来清修,后果还真难说。”

    “那不是我聪明,而是我心阴暗。”

    “如今这世道,不防着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想想,吕师周就是比家父聪明。”

    “这也事后说说而已。世人都缺少一双能看透未来的慧眼。”

    “真有慧眼,说不定又会觉得无趣。”

    梳了头,洗了脸,石斛和米栗进餐厅就餐。萧竹、何若给石斛、米栗盛来了白米粥。米栗夹了一个煎蛋放在石斛眼前的碗上。石斛含笑说,“就像我妈,老往我碗里夹物事。”米栗含笑说,“郎君不是说了么,女人既是媳妇,又是母亲,也是女儿。三重身份,相互之间常常容易弄乱。你多吃一点,没错。”萧竹说,“公子老在外面跑,辛苦,应该多吃一点。”石斛笑了起来。米栗含笑说,“笑什么?”吃了饭,又下着雨,就坐在堂内聊了会天。

    “这段时间,你俩跟夫人在一起,有没有不满意?”

    萧竹和何若岂止是满意?简直就是像好长时间找不到物事吃的老鼠堕进了米缸。这种幸福满足感,连萧竹和何若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幸福就是梦想的突然实现。在寒风中哆嗦的人找了一处可以临时挡风的角落,饿着肚子的人突然得到一碗米饭,日思夜想有媳妇的光棍终于有了自己的媳妇,整天梦想提升的官吏意外升了官,人在深宫天天盼望皇帝驾临的嫔妃突然看到皇帝临幸。前后的反差越大,幸福感自然也就越强。

    “非常满意!”萧竹和何若齐声说。

    “郎君,这两侍儿,眼睛倒都很灵动。”

    “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与善恶未必有什么关系,眼睛灵动的人应该聪慧。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小子当时在集市上挑选侍儿时,就看眼睛。”

    “萧竹、何若遇到郎君也真可以说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萧竹,家里兄弟姐妹共八人。还在随州老家时,萧竹的父母想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就已经非常困难。不料,朱温的大军又来了。逃到江南后,就更不用说了。在人生地不熟的鄂州,原本就只有一点蛮力的父亲养活这一家子人就更加困难。据萧竹自己说,就在郎君买她之前,萧竹的父亲就已经准备卖给一家青楼。看看萧竹死活不肯,才作罢。我说的是吧。”萧竹点了点头。米栗说,“何若也好不到哪去。从襄州逃到江南时,主心骨父亲不幸被流寇杀了。母亲给人做佣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兄弟姐妹五人。若是没有碰上郎君,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萧竹、何若,你俩在鄂州什么地方?”

    萧竹俯身说,“婢子原来的家在横湾村,离幕北村四十多里路。婢子卖给了公子,自然是公子的人,不会再跟家人联系。”何若俯身说,“婢子家远一些,在王泽村。婢子也不会再跟原来的家人联系。”“将你们的父母名讳说一说,小子让名兄弟去送点银两,也好过一过日子。”见两人准备趴到地上叩谢,石斛连忙说,“免了。”“婢子的父亲叫萧金爵。”“婢子的母亲叫王素凤。”“晓得了。你俩就在这里安心侍奉夫人。”萧竹、何若俯身说,“公子放心,婢子一定会服侍好夫人。”“这就好,免得小子在外牵肠。”

    雨有些缠绵,淅淅沥沥下着,丝毫没有准备停止的意思。“郎君”,米栗说,“你说,若是碰到天下雨,牛郎在家会做些什么事?”石斛说,“这就看牛郎勤快还是懒惰了。若是勤快,可做的事情就多了,就是闲月也一样。比如说劈柴,若是不利用闲暇时好好劈一些,待用到时没柴火,就只好拆门窗了。小子对牛郎不熟,不晓得他会不会弹琴、读书。”“肯定不会。”米栗含笑说,“否则,岂不对牛弹琴?”“依照传说”,石斛说,“牛郎好像就晓得放牛种地,跟老家普通田农一个样。这也是一种生活,只是这种生活过于单调乏味。或许是父母的原因,小子不喜欢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依照小子挂在嘴上的话说,忙人闲不得,闲人忙不得。不瞒你说,若是有人将小子囚禁了起来,什么事情也不让小子做,肯定会疯。”米栗含笑说,“那我去沐浴更衣一番,来一个对牛弹琴。”石斛说,“不用了。你在这里清修,也应该像个清修的样子。我们去护国寺听一听和尚念经。那些个梵音,听一听,对平静心绪可能会有些好处。”石斛和米栗共撑着一把雨伞,出了精舍,前往护国寺。

    “不考虑其他事情,小子愿意呆在这里过一生。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郎君怎么突然羡慕起牛郎织女的生活来了?”

    “小子从小在翠竹湾长大,心底里还真有点羡慕牛郎织女所过的日子,无须娇娆,也无须做作。只可惜,这世界并不只有你和小子。你想与世无争,土匪可不这么想。神州大大小小的土匪就好比是出没在丛林中的饿狼。稍不留神,就成了饿狼的点心。”

    “郎君将来一定会找到没有饿狼的地方。”

    “小子想了好久,神州好像不会有。”

    石斛和米栗在护国寺听梵音,徐温在法云寺进香。只要徐温心里想,肯定有手下向徐温建言。国子祭酒侯尚义建议做一场消灾度厄法事,徐温赞同。金陵各级衙门做法事,徐温则亲率百官去距离金陵城最近的法云寺进香。进完香,徐温和主持慧心和尚在方丈室闲谈。谈话的起头是大雄宝殿内正在贴金箔的佛祖塑像。徐温信佛,可不会读佛经。就是叫和尚将佛经念给徐温听,徐温也听不懂。慧心和尚晓得,和徐温闲谈,都是说白话。

    “我只晓得家嫂虔心信佛,没想到侄女也如此虔诚。”

    “徐大县主常来法云寺献香。这次愿望达成,重塑佛祖金身还愿。”

    “不晓得许了什么愿。”

    “什么愿,老衲没问。徐大县主,老衲一眼就看出,一身的福气。老衲总感觉,徐大县主是菩萨转世。她无论许的愿望,佛祖定会帮她达成。老衲听说,徐大县主还没出嫁。将来谁娶了她,一定是无灾无难,一帆风顺。前些时间,她母亲来法云寺献香,与老衲闲聊。她母亲说,一先生算了徐大县主的八字,说徐大县主将来的郎君会是位世子。确实,也只有世子这样身份的人,才能跟徐大县主般配。前几天来法云寺,老衲正好撞见。老衲问,女施主这次准备许什么愿?徐大县主说,希望佛祖保佑我父母,我叔父身体安康,一切顺利,还有不告诉师父,只告诉佛祖。老衲当时就笑了。老衲问,是不是求佛祖帮忙找个好郎君。徐大县主笑而不语。从笑容中,老衲感觉,徐大县主好像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就是太会挑精拣肥,才挑到现在。”

    “有这么好的叔父,有那么好的父亲,徐大县主的如意郎君,应该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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