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街头落魄 (第2/2页)
那男子回转过身来,略显迷惑的看着黛瑾,道,“你醒了?你在叫谁呢?” 原来并不是文俊,虽有七八分相似,但确实不是文俊。 黛瑾身子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低声道,“不,没有谁。多谢恩公救我,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一个罪臣之女,只怕无处报恩了。” 这男子笑笑,笑起来,更像文俊了,“姑娘客气。在下姓许名晋,字仪德,岭南人士,来京赶考的一枚书生。偶然经过凤鸣阁,看姑娘打扮不像那里面的女子,晕倒在地也没人理会,正巧在下也是医家出身,略通点粗浅的医术,便把姑娘接了来,希望不要怪罪在下无礼。” 黛瑾心里甚是感激,“先生大恩大德,黛瑾无以为报。只是,不知先生可知我是谁?我父亲,是前日里被判谋反的逆臣,我成为了顺王府家的家奴,因为被主子撵出来才流落在街头的。先生,救我留我,只怕是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许晋倒是显得很不在乎,“姑娘才刚醒来,身体虚弱,就不要想这些无端的事情了。虽然只是中暑伤风,但看姑娘的脉象,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起来的。若是不嫌弃,就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吧。既然你说是顺王府赶你出来,那他们怎么还会顾及你落脚在哪里呢?不要担心了。” 黛瑾见许晋说的诚恳,自己又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就感激的点点头。 许晋拿来一碗汤药,说道,“在下看姑娘的脉象,表象虚弱,起先便不敢乱给吃消暑之药,只给姑娘针了针四冲xue位,不过再仔细看,倒是个颇为强健的底子,所以,想来多少服点凉茶应无大碍。这道凉茶,主料是金丝草,辅以薄荷、金盏花和其他一些草药,清热消暑是极好的。我在家乡时,炎夏之际,比京城还要热上许多,家家都煮这样的凉茶来饮。”
黛瑾眼看着这位貌似文俊的男子,听见自己的身世后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大惊小怪,倒是淡然镇定的只关心自己的身体,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她想要的文俊。听着他缓缓讲着家乡,草药,仿佛自己一瞬间就掉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自己,好像也慢慢活络起来。 “先生所言极是。我虽然从未去过岭南,然而我父亲曾经领兵打仗去过,听说不仅暑热难忍,更难解的是潮湿,很多将士都得了湿毒之症,也是幸亏有当地人献上金丝草的凉茶,才得以化解。对了,我还听说,加一味马齿苋,药效更是不得了。” 许晋见眼前女子竟还见识广博,略通医术,不禁大喜,说道,“楚姑娘真是见多识广,不愧为将门之女。不错,马齿苋解湿毒是岭南医者常用之术,在北方却极少有人懂得。其实说来,南北饮食气候相差甚远,因此虽属同一个朝廷,却在很多方面交流不畅。导致一国之内,资源不得共享。” 黛瑾道,“先生所言极是。如今朝廷官员,也是京城及附近出身的富家子弟为多,那百官进言、献策,也只能以自己见识为准,忽略了太多其他地方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导致朝廷在离京城越远的地方,政策越难以执行。” 许晋点点头,“不错,因此在下一直有志考取功名,也能让朝堂上有来自边远地方的声音。我朝开疆拓土,自然是仰仗骑马打仗的将军,然而要治理四方,却也要懂得四周环境、眼界开阔、胸怀天下的有识之士方可。” “正是。回想早年间,父亲领兵征战四方,打下了不少疆土,然而并不是靠武力,就可以让四方臣服的,听父亲讲,很多时候,将士们辛辛苦苦,用血泪生命换来的土地,却因为治理不力,没多久又还到了他人手中。” 许晋听到这话也激动了起来,“许晋不才,正希望能在朝中,对岭南一带的管治,提出切实可行的政策,也不负诸位将士开疆拓土的辛劳!” 黛瑾道,“先生宏图之志,定将福泽众生,黛瑾佩服。望先生有朝一日仕途平坦,也是一方百姓的大幸。” 许晋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与这女子谈论起了国家大事,而且,居然比与其他书生的交谈,更来得舒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 “姑娘过奖了,许某不过是一介无用的书生罢了,不配姑娘谬赞。花费了父母许多金银,如今也没考出个什么名堂来。哎,不多说了。姑娘,身体尚未恢复,不如在静养歇歇,此处不比你住惯的侯门王府,我再多陪你说会子话,晚饭就没着落了。我还是先去买些吃的喝的,很快就回。”说着便起身出门去了。 天色昏暗,黛瑾头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想要闭着眼睛歇息,眼前却总出现许晋的样子,是许晋,还是文俊?竟一时分不清楚。 以后,要怎样?更是无从想起。不知这个穷书生为何对自己伸出援手,只是好心么?还是别的怎样?太多问号在脑中,不知过了多久,又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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