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梦之一】道是无晴却有晴(一) (第2/2页)
他衣襟前一滩凝结的血垢扎痛人的眼球。 赛蕊来不及思索,匆忙打了伞,奔到院中,为他遮住了漫天飞雪,“你这是何苦?” 他强打精神,动了动苍白发紫的唇,说得吃力,“你在山间等了我一整夜,也是这般冷吧……” 两人站在一柄伞下,赛蕊以为昨晚早把眼哭干涸了,现在听到这话,眼泪又从眼里滑下来,恻隐之情喷薄而出,压过了委屈哀怨,她连声控诉: “你凭什么觉得去受我受过的苦,我的苦就能因此减轻?” “我已经决定放下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我在山间等了你一夜,告诉自己,不要你来兑现承诺,不要你跟我解释,只要你来,我就原谅你,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 “我被别人欺辱之时,你在何处?你在陪你的新娘子狩猎;我等你等了整整一夜,你又在何处?你在伴着你的新娘子坐步辇绕长河;我重病时,你又在何处?你洞房花烛,新婚燕尔。” 听她说这些许,长伶君眼里含笑,她仍是在乎他的。 他声音喑哑,也不知立在这院中多久了: “我怎会不知李三觊觎你,三番五次寻你的麻烦,我早想惩治他……但李家势力遍地,要扳倒不容易,为了寻理由治罪,我特意命人彻查他们这些年的账本,不查不要紧,一查,到处都是大小漏洞,才扯出了牟取暴利一案……” “我和瀛族公主的婚期本定在元宵之夜,为延后婚期,我命人撺掇她与我一同去狩猎,故意让自己受重伤,不能按时归返……” “听闻你重病,我根本无心政事,不能名目张胆派遣手下医师,只能私下在各地寻了名医每日给你看病……”
看到他和欧阳盏矜成亲时她没哭,他携着欧阳盏矜一同离去时她也没哭,却偏偏这时候却忽然不可自抑地恸哭起来,情绪汹涌如猛兽,她削瘦的双肩被抽泣带得一颤又一颤。 赛蕊知道此生注定要为他误终身,万劫不复了。 长伶君艰难地抬起麻木无知觉的右手,想给赛蕊擦去眼泪,却怕冻到她,便用灵力化去了冰雪,青紫的指掌霎时间通红,原本凝塞的xue道被强行运气冲开,热血在指掌中冲撞,冷热之间奇痒难耐,他却丝毫不在乎,温热的指掌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掉脸颊间的泪。 长伶君用灵力自伤,功力下降,遂这大雪之夜也无法用灵力护体,整夜下来身上早已冻僵,赛蕊恼他这般作践自己,赌气般上前就拥住他。 却不想适得其反,赛蕊大病初愈,长伶君哪里肯让她再受冻着凉,情急下运气催动血液流动,化去全身寒气,身上的积雪尽数化去蒸发,气血涌动,尽管长伶君体魄强健于常人,却也没能受住这样折腾,又连连咳出几口血,昏迷过去。 赛蕊一手扶不住长伶君,只好扔开伞,吃力地把长伶君连拖带拽,扶进房里。 将他安置到自己榻上,一摸他发烫的额头,才知道他在发热。 自认识他开始,她从未见过他处于弱势,这样脆弱。 也好在上次自己重病,馆中还余有治愈伤寒的草药,赛蕊手忙脚乱又是为他添被子,加炉火,熬药草,熬好了药,坐到榻前为他吹温,却在这时觉得场景分外熟悉,曾在重病昏迷中,睡梦里似乎夜夜都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麝香,潆洄身畔。 吹温了汤药,给长伶君送到嘴里,但谁知长伶君警惕意识极强,尽管意识模糊,汤药喂进去,又悉数从嘴角流出。 一来二去,赛蕊感受着长伶君灼热的体温,心焦之下,看了看长伶君,又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心中一横,启唇将汤药含入口中,药一入口,苦涩不堪。 忍着苦,俯身吻上长伶君的唇,缓缓将药汁送到他口中,这一招果然见效,连续渡了几口,一碗汤药渐渐见底。 赛蕊静静瞧着面前沉睡的长伶君,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的眉眼,抚下高耸的鼻梁,再到那一双残留药渍的唇,想到自己方才居然用嘴为他渡药,她忽然感到脸庞一阵燥热。 “我可不是在占你便宜,这药还剩最后一口。”赛蕊自言自语,有些懊恼。 再次俯身渡药,渡到中途,长伶君却忽然睁开了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吮上赛蕊的唇。 赛蕊惊得要起身,却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一双手环过,整个人被带回长伶君身前,他灼热的气息呼在她脸庞上,有种奇异的酥麻感。 长伶君近近看她,眼神迷离,缓缓低头吻上她的唇,她要推开他,他却将她环束得更紧。 莫非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赛蕊想到这里脸上的燥热更甚,脸羞得通红,长伶君看她如此,竟轻轻笑。 赛蕊本就羞赧,被他这么一笑,顿时恼羞成怒,硬是挣开了长伶君。 才坐起来,长伶君也跟着坐起来,赛蕊来不及起身,又被他使力一扯,失去平衡倒进了他怀里。 只听到他沉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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