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箫吟堇香_人物篇 霍采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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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篇 霍采睫 (第2/2页)

门议事,不让人打扰。不必立即见到他,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没过一会儿,又听丫鬟回报,南郡王急匆匆地进园了,正由侍者领着往书房找太子爷去。

    那一刻,我放纵了自己,提起裙子,一路小跑赶了出去。我只知道我想见他,想和他说说话。其他的,不重要。

    他说他要跟太子要回我。我不想他为难,更何况,我已不是完璧。但是他信誓旦旦的模样那般真诚,我真的太怀念我们从前的日子了。

    可是后来,我躲在屋外听得他说:

    “采睫?嗯,她原是儿臣屋里的大丫鬟。今早不见了人,儿臣还曾往母妃住处询问。本以为父王召她为婢,故请母妃代为求讨。原来父王竟是要纳她为妾,这是她的福分。儿臣——岂有异议!”

    巴东郡王赐我的名字被太子爷改了,自此,我叫霍采婕,是太子的宝林。

    后来他娶了妻,搬出了东宫。他的妻很美,性格也好,不知为何,同我特别亲近,常常来看望我。我一直试着去喜欢她,然而,只有嫉妒。

    一晃五年,这五年,太子对我虽无真心,倒也不曾亏待了我。一介奴婢混到这地位,或许是该烧香拜佛的了吧?可是这五年,我总是不住地想起公子。只能做一个替他收拾墨宝、却看不懂其中深意的丫鬟,一直是我的遗憾。我研读了许多诗文,想要看懂他写的字,读懂他写的诗……偶尔也会念起在荆州的日子。他和他的四叔长得愈来愈像了。

    突然有一天,我收到王妃托人带给我的一方白帕——不是南郡王妃,是巴东郡王妃。这些年,我与荆州常通书信,阿姊知道我成了太子的宝林,我也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可是,这方百帕,却是一封绝笔信——巴东郡王的绝命书。

    帕子飘然落地,我的心却悬在空中。带信的人说,巴东郡王被一个叫萧顺之的人杀死了,阿姊殉情,至于竹翠jiejie她们,他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塌了。

    萧顺之,这个人我记得的。半月前他来东宫,在书房中和太子爷商议什么商议了很久。我就隐约听得太子爷沉声道:“如有违抗,杀之。”而那萧顺之唯唯诺诺地连声称是。算着时间,正是萧顺之领兵征讨巴东郡王的前夜。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要置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为什么?这就是皇家的权斗吗?这些年我早已看得多了,但此时此刻,我突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能接受了。荆州的人,荆州的一切,就这样覆灭了。

    我不相信巴东郡王会叛国。我本来也不愿相信他会杀害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事实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响,已经不容分辩。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阿姊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荆州的一切是我最后的防线,还有他……

    那个萧顺之自是不能让他逍遥法外,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帕,我心中已有计较。可是太子呢?这么多年纵使无情,终归有义,怎知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心很乱。就算揭露了他们幕后的勾当,也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他是皇上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谁会信?谁敢信?

    那天夜里,他轻轻地搂着我,好似沉沉睡去了。床底下藏着一截刚刚打磨锋利的水果刀,月亮斜斜地透过窗子投在了刀刃上,映出的白光森冷,迫不及待地想要饱饮鲜血。可是那一晚,我没有下手。静静地躺到了天明时分,我有了新的打算——就看天意罢。

    我不知道用剧毒的附子所淋洗出来的热汤盥沐会有什么样的作用。是立时三刻毒发身亡,还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抑或是日积月累油尽灯枯?我也不知道自己期望的是什么样的作用。

    我太软弱了,不敢想象他用那深邃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半边身子血淋淋的;我太怯懦了,不能接受午夜梦回之时荆州的人一个个地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

    很快,萧顺之病死了。

    后来,他也死了。

    我不知道那三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那是一种慢刀凌迟的痛。每次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心酸;每夜梦寐,都会不可分辩地心慌。他身上附子的淡香愈来愈浓郁,终有一日,毒发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他死了。

    太子妃没有把我和其他嫔妾一起送去太庙,她来问我,愿不愿意去侍候皇太孙。是了,他的父王死后,他就被敕封为皇太孙。我犹豫了很久。我很怀念我们当初的日子,对他始终难以忘情。太庙中的日子真真凄苦……可是我该如何面对他,我杀了他的父王。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厌烦和嫌恶。他大概很恨,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可供他嗤之以鼻的所谓佳人罢。他心中是有愧,但是没有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王妃很好,好到他不愿意再接纳任何一个女子,包括我。

    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觉着我的心真的很坏,我不相信他们之间一条裂缝都没有,我不相信他真能对我这般绝情。现在的我姿容妍丽,我不相信他不会重新爱上我。

    可是,那时的我,看得懂他写的字、读得懂他的诗,却摸不准他的心了。

    入了王府,他对她矢志不渝的忠诚让我一点一点感到绝望。我愈来愈恨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子了。我存心赌气,要去庙里还愿,坐上了皇太孙的马车。那一段路很不平坦,车子晃得厉害。翻下山崖的那一刻,我想,这样也好,让他欠着我,欠一辈子!

    可是我没有死,我的腿废了,脸上多了几道狰狞的疤痕。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伤得如何,而是他在不在我身边——我知道,我的心还没死,我想赢回他的心,哪怕只有一点。我的容颜已经不复,唯有利用他的愧疚怜悯,而这些曾是我最不屑于利用,也最不希望利用的。但现在,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

    他登基了,我以查明太子病逝真相为由,非要入宫,还威胁他,不然就要将太子暴病的真相公诸于众。他妥协的时候,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无奈。他大概对我失望透了罢?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却看不穿我的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个凶手在查自己犯下的案,这或许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无论是他还是我。但这世间又有谁不是可笑的呢?我打定了主意,要么让他爱我一生,要么让他恨我一世。

    我一早便知道,太子有用艾草汤洗面的习惯,而太子妃则有饮艾草茶的嗜好。而那一处艾草丛,是他二人专用的。我先行在底下人摘去的一篮子艾草中撒上了黑黢黢的麝香米分末。几日之后,太子妃果然不再饮用艾叶茶。听闻,还是他贤良淑德的王妃进的言。

    彼时行此举,不过是一念之差,无意殃及他人。而今看来,却是一步好棋。我要试试,他对她的信任,能到什么地步。我进殿面圣,说了一些,藏了一些,我觉得这样足够了。

    果不其然,后来宫中传闻,皇上冷落了皇后娘娘。我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懒懒的,仿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开始厌恶现在的自己,不择手段的自己。

    ……

    刚刚,他们都在说,皇上驾崩了。

    我觉着心里的最后一点儿光灭了。

    这样也好,我这辈子也荒唐够了。

    下辈子,能永远当他的小丫鬟吗?

    只可惜,我来不及让他恨我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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