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河西 (第2/2页)
了却各有一段几十字的瞎拼乱凑,全无文理可言。若非我弟孝伯粗通易理,从三封信送到手上不同的年月日时,再加八卦之数求解,这才从这段乱文中找到了‘长城窟’三个字。某不才,也算遍交中原名士,除了成神仙,中原还有谁能将这周易象数之学玩弄到这样程度?” 年轻人听他说完,便将眼光移到了他旁边的李孝伯身上,像是看奇景一般,从上到下看了半天,这才说道:“李孝伯,三岁读诗书,七岁便通晓六经,九岁即开席授课,天下人皆说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可你却从不入仕为官,每日只吐狂言,所以得了个‘狂儒’的称号。可那些蠢人又哪里知道,天下间只你能破解我设下的谜题,只你配做我一生的对手!” 李孝伯闻言,与李顺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方问:“阁下究竟是何人,叫我等来,又所为何事?” 年轻人向座中一挥手,道:“请坐吧。河西之地甚偏,没有好茶招待,只有陈年的灵寿茶,还望二位见谅。” 李孝伯一愣,旋即便坐了下首,将桌上早已泡好的茶端起来咂了一口,又细细品了几分,这才回道:“阁下倒是有心,知我师兄弟皆是赵郡人,特意备上这灵寿茶。说起来,倒真是有段时间没品过这个味道了,多谢阁下美意。” 年轻人略一拱手,道:“好说好说,高平公也请坐吧。不过,这里本放了三个位子,正是为‘赵李三杰’准备,可惜令兄未至,只好空着了。” 李顺见李孝伯落了座,只好也跟着坐下,却不饮茶,只是问:“阁下可否告知你的身份,为何如此大张旗鼓把我们兄弟叫来?” 那年轻人也如李孝伯一般,举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方缓缓道:“不才姓义名康,武威人。生平没甚爱好,只会与人舌战。在下听说赵郡李氏的三位兄弟俱是个中高手,故而相邀。” 听到“舌战”二字,李孝伯便一下来了精神,忙问:“义兄竟是相邀舌战,有趣得很。话不多说,请出题吧?” 旁边李顺正要反对,义康抢先一拍手,道声:“孝伯兄果然爽快,既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敢问孝伯兄,当今天下,南北对决,北朝若想彻底打败南朝,当以何种策略为上呢?” 这种关于时局的探讨,李孝伯等赵李儒士平日里不知进行过多少回。此时听闻义康相问,李孝伯当即答道:“南朝皇帝刘义隆刚愎自用,无人君之德,其手下南朝贵族也多是纨绔子弟,无堪大用者。南朝唯一可用之兵,只有一支北府兵,可用之人,只有一个檀道济。依我之见,北朝只要能灭了北府兵、杀了檀道济,拿下南朝便不在话下。”
义康闻言,拍手赞道:“孝伯兄高见。那么如果南朝想拿下北朝呢?” “呃……”义康反口这一问,倒把李孝伯问住了。毕竟李孝伯身为北朝人,就算再狂儒,也不敢妄议如何颠覆朝局。义康之问,显然便是故意难为于他。 义康见李孝伯沉吟不语,微作一笑,道:“其实孝伯兄心中必也是知晓的,只是不肯说出来吧?胡人的朝局,一向以来最大的问题便是继承制的混乱,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从无定数。眼下,北朝皇帝学南朝立嫡长子为太子,然而那些个皇叔皇子们,谁不觊觎?依在下看,南朝若想动摇北朝根基,最佳策略莫过于在当朝太子拓跋晃的身上做文章。孝伯兄以为如何?” 李孝伯并没有说话,表情中却流露出对义康的佩服。看来,他也曾这般想过。 义康见状,又是神秘一笑,续问道:“在下还有一问,听闻你们兄弟是奉魏帝之旨来北凉安抚民心的。倒要请教二位,当以何种态度安抚呢?” 李孝伯这次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广施教化’四个字!” 义康却摆了摆手,做出不屑的表情,道:“书生误国,书生误国矣!” 李孝伯倒不生气,却问:“敢问阁下有何高见?” 义康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道:“这些年来,凉州地界王权一个一个走马灯似的换,百姓日子从未安宁,李兄可知原因何在?只因西域的财富难以数计,凉州是西出塞外的唯一通道,此路上走私之利,堪比国帑。在这条道上,多的是亡命之徒,恶是除不尽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此养一头豺狼,才能镇住群魔乱舞……” “喂喂喂,你们不能进去!”他这话刚说了一半,却从门外传来嘈杂声,像是弟子在阻止什么人进大殿来。义康立即停了话头,口中默念一句“狼来也”,便唤外面:“放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走进两男一女三个人,俱着黑衣,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个包裹,而女人则在怀中抱一个婴孩。 定睛细看,那男人外相颇为不殊。只见他眼目阔长、鼻梁高挺,胸膛宽阔前趋、仿佛鸟兽一般无二,行动之间,自有一股从前世便带来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男人刚一进门,便用如豺豹一般的声音大声问道:“陶隆不在?他在哪里?” 义康轻声一笑,回道:“陶医师有事不在,你可坐这等他一阵子。” 那人也不客气,便在方桌剩下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问道:“你们是谁?” 另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这样尴尬地沉默了好一阵。这时,义康方道:“焉支山本是霍去病将军祭天之所。在这焉支山麓流传一个老规矩,谁能在这里坐到一个位子,谁就可称当世英雄。今日我等四人有此荣幸,日后便足可称英雄矣!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找陶先生所为何事?” 新来的黑衣人却并不答他话,只是将手中包裹紧紧攥着,很明显,那东西对他很重要。 正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李顺、李孝伯的长兄李灵,而另一人,神态飘逸,说不出的潇洒自如,黑衣人刚一见他,便唤了声“陶老兄,别来无恙?” 那人自然就是南朝人陶隆了。 陶隆正要回应,旁边身形矮小、略有些佝偻的李灵却向李顺大喝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面前,竟还在此安坐吗?” 李顺一惊,“难道他是……” 还未说完,李灵手中武器已向坐着的黑衣人攻去。他的武器与别人不同,是一把精钢打造的乐器筑。那乐器在他手里舞动,倒像是一柄宽大的宝刀。 座中黑衣人见状,瞬间从蒲席上弹起,与另一个站着的黑衣人同时攻向了李灵。与此同时,李顺亦拔出背上长剑,与李灵并肩对敌。双方便在这空旷的大厅中打斗起来。两下实力又极相当,这一打就从厅内打到了厅外。 “哇呜!”黑衣女人怀中的婴孩哪经得住这样激烈刺激的生死搏斗,便不住啼哭起来。陶隆忙过去抱拳道:“夫人请随我去僧房,别让孩子受了惊。”黑衣女人知道他是黑衣男人的朋友,便也不多话,就随他去了。 变起突然,可是厅内,竟还有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 “义兄,他们都走了,我们的舌战可以继续了吧?” “李兄不想问问那三个黑衣人是谁?” “不需问。” “为何?” “抢了我兄长位子的人,都活不下去。” “这个人可不见得。” “哦?” “李兄难道没有发现,此人生具帝王之相?他就是江湖人称‘魔君’的后西凉国主李宝李怀素。北凉王沮渠蒙逊之死就是他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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