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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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秋的黄昏下，梧桐树叶摇曳着最后的舞姿。

    这是一家生意很不错的汽修店，托产业政策的洪福，现在开的起汽车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么自然需要保养和维修汽车的人也越来越多，店主张罗了好几个伙计轮班都从早到晚忙不过来。

    他们这家店就开在市电视台停车场的斜对面，一出门就是。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再好也没有过了，再加上老板是个八面玲珑的温州人，一点小恩小惠小油头就把那些电视台的名嘴们哄成了自己的老主顾，不管他们的车有什么大毛病还是小故障，都习惯来这家汽修店看看——什么4S店，那都是骗子！还是老朋友靠得住。

    这天中午快三点多钟的时候，一辆红色的宝马3系双门敞篷轿跑开进了店门口的修理平台。车上坐着一位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班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是新闻频道的当家花旦韩韵，去年还是小麻雀的，今年就遇上贵人力捧，这才几个月，就已经换了三辆车了。

    班长殷勤地凑上去给韩大小姐开了车门：“韩主播，这车开着还给劲？哪里需要调整的？”

    “没什么毛病，就是觉得起步的时候打火不太顺畅，您给看看吧。”

    “好的，我亲自给您调试。”班长点头哈腰的把扭着水蛇腰的韩主播送出店面，一回头就把一块抹布丢给一个新来的小伙计：“小子，去看看那车有没有毛病，没毛病就给整点儿毛病出来。”

    这新来的学徒叫什么？班长表示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干不了三个礼拜的学徒工，记那么清楚干什么。要真的能熬过头三个礼拜再问名字也不迟是吧，谁叫老板把学徒工的工钱开得那么低，这温州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黑透了。

    不过，老板再黑心，也不敢黑这几个班长的辛苦钱，毕竟整个店的手艺可都是这哥几个撑起来的。这年头，有手艺的人在哪里都吃香，没有手艺的人就只有给人当鞋底泥的命。

    班长在门口晃了一圈，叉腰看着这宝马，心想这么好的车给那个傻娘们开真是浪费了——也正是马勒戈壁的，光是长得好看就能一年换三辆车开，老子辛苦了这几年才攒出来一辆摩托车，这世界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学徒钻到车子底下开始各种忙活，班长踢了踢轮胎：“毛病别整大了啊！”丢下这么句话，他就施施然回屋子里准备去打一会儿电动。

    最新款的PS2游戏机比之前的PS要强太多，而且还可以兼容PS上的游戏，这让班长大感物有所值，虽然新游戏不多，但是把那在PS上已经通关了的枪枪枪再搬出来与虚拟的敌人大战三百回合，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门口维修平台上的车来了又走，大部分都是小毛病，也有顺路来洗个车加点机油的。班长打累了游戏就去门口看看学徒工有没有偷懒，阳光下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扭扭腰再回去重开一局，一个下午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傍晚时分，韩主播来把车开走了，看她那风sao的模样，班长笑得殷勤，心里却又是一肚子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感觉。

    看着跑车远去卷起的尘埃，班长心里冷哼了一声：“赶着去投胎呀。”旋即就笑脸迎上下一位客户：“魏主任，洗车是吗？这几天没见您了，出去跑项目了？”

    魏主任一副酒还没醒的样子：“嗯，洗车……洗干净……我坐一会儿。”

    “我扶您进去，小子，快给魏主任的车洗得干干净净，麻利溜得！”

    班长扶着魏主任到里面作着，还泡了一杯浓茶，看他那副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想这些广告部也真是拿命换业绩，看这样子中午就没少喝，估计晚上还有局呢。哎，工作是台里的，命是自己的啊。

    魏主任坐在那里，也没喝茶。靠在折叠椅上没五分钟就呼呼大睡。班长怕开着的电视吵着他，便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了静音。

    “班长，车洗好了。”学徒插着手走进来：“现在我能走了吗？”

    “嗯，我知道了，把签到簿上签个字。”

    “哦，好。谢谢班长。”学徒走到里屋办公桌前，弯腰在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下班时间。

    “班长，明儿见啊。”

    “嗯，明见。”

    看着这骑上自行车就撒欢儿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崽子，班长也不禁羡慕起这帮十五六岁的毛孩子。毕竟少年不知愁滋味啊。想想自己都快奔三的人了，在城里房无一间回湖南老家也干不了农活，存的钱三分之二都要寄回去孝敬爹妈还要供有出息的弟弟读大学，直到今天家里也没能盖新房，何时才能娶隔壁村的小花那更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想……

    魏主任睡到六点半的时候就醒了，挣扎着就上车，说晚上有个房地产的大客户，不能去晚了，迟到了又要罚酒三杯。

    送走魏主任，给班长送盒饭的另一个学徒也来了，今晚他俩就要在这里值夜——其实晚上并没有什么客户，只是店里面的那些配件多少还值点儿钱，若是夜里没人看守在这一片荒芜的郊区，真的就如同怀壁闹市。

    吃过了盒饭，两个小伙子打了几个小时的电动，都感觉有些精疲力竭了，才把电视机的信号切换到有线电视上。

    今天晚上有球赛，曼联对阵南安普队。这场比赛班长可不想错过。但那要等到后半夜，所以他们决定先看一会电视剧，现在才十点钟不到，正好赶得上市台影视频道联播的《命案十三宗》，这种刑侦剧最适合一集一集追着看了，电视台每晚联播三集，而且为了抢占收视率，每集之间只插播一次广告，这时间正好给他们一个出去解手的空挡。

    班长放下可乐罐子，出去惬意的放了一回水后回来正看见小学徒已经把频道换到了省台卫星频道。

    “快看，出事儿了！”小学徒看见他进来，兴奋地指着电视机叫了起来。

    “能有什么事儿？”班长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果然是大事，在市中心闹市区，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径直开上了步行街，一头扎上了一家正在装修的精品店——这恐怕是最大的万幸，晚上十点多钟的步行街也还是人潮如织，但从现场记者的报道来看，似乎死伤只有肇事者自己。

    班长揉了揉眼睛，这辆红色的敞篷跑车有些眼熟，可是车牌被消防人员挡着看不太清楚。

    “现在警方正在核查车上人员的身份，据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车上人员为一男一女，据悉，女性驾驶员已经在事故发生当场死亡，男性伤者正在被送往省第一医院抢救……据交警部门现场勘探，初步判断本起事故系因为酒后驾车造成的意外事件。在此，市交警大队也通过本台记者向全体驾驶员呼吁：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原来是酒驾啊。班长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即便是那辆车，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他摸了摸额头，这深秋的夜里，竟然也出了一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