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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许冠杰那首《浪子心声》在夜深人静猝然响起之时,低沉而轻柔的音律就像一个我爱过的女人,扑进我温热的胸怀,使我心底莫名的悸动哆嗦。 我从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世间有鬼,但走起夜路,我依旧感到恐惧。偶有回想这些年所历经的朝朝暮暮,太多情景片段,却如同出演被霍乱不堪的命运写好的剧本。所以这世界会我感到悲伤,就像孤狼舔舐伤口之时,仰首向天无助的哀鸣。 时间太快了,我几乎来不及回头,很多年就像风飘过。从高中入学那一年,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想起十年前我曾是怎样地误打误撞遇见了陈思琪、帽子、武萦萦,后来又怎样乱七八糟地喜欢上了那个后来决绝离我而去的思琪姑娘。 还有帽子。人的命运真是个cao蛋的虚无,我在遥远地天地间,眯着眼睛看着他怎样平步青云不断向上爬,后来又怎样地锒铛入狱,将一张薄命交于审判台,开始了十年铁窗生涯。想到这些,我不禁胸潮澎湃,一腔悲声为之鸣。帽子啊,一步错步步错,你总不该一手断了自己的前路。 2001年当陈奕迅哼唱着《十年》,落寞的歌声从武萦萦的随身听里飘进我的耳朵里,再回首时已然相隔十年。十年后再回忆起当年,太多的人生悸动最后都成了黯然失色,只是个中滋味,谁能说得明白。这个出现在我生命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多年后,我能记起的唯一张烂漫的脸,一声清脆的笑声而已。我不曾为之更多着墨的事实,足以印证她其实早已抽离我的生活,从此再无瓜葛。 后来匆匆三年,等到我们告别青春,进入那些年我们为之挥洒汗水的大学校园,成长为一个无拘无束的青年,那时候,想必林婉儿她终于来了,梁大生、张谅、吕定也来了。 可放眼这个社会,人如蝼蚁,个人的命运更变得渺小与如草芥,不然何以命运如此暴乱,林婉儿最后死了,梁大生也死了。作为世间完全不显性的事实存在,这却是一个人最大的宿命悲剧。还有那个多年前被宿命带走的小姑娘豆蔻,如今她又活在哪个角落里,为谁而存在…… 即使如在昨日,几年前曾活在彼此生命里的石楠楠与蓝唯爱,还有职场人生里那些起起落落的人们,如今又都去了哪里?我已经厌倦了命运的折腾,既然改变不了,既然不可适应,我何不一如刚出校门时那样,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既然曾历经,这大概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时间太快,转眼到了五月份,距离我与陈小毛私下达成的约定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就要彻底与我曾为之奋斗过公司告别了。料想告别的那天,事情不会太复杂,公司全体高管一起开个会,由新来的人事经理发表一个声明,给我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说我因个人发展问题和家庭问题申请离职。公司几经沟通与挽留,最终还是尊重我的个人意愿,即日起解除与公司的合作关系。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告别,也就是这样的场景了。从此我为局外人,我也能想像而出,小曾最终取代了我,爬上了我曾经的位置。微笑着想一想,其实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你下我上,我退你升,我死你活,我活你死。想当年,我也曾那样无限风光过,如此而已。 接下来的打算,其实我并没有想好做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做,离开这个城市。这是很多小说里的惯用结尾,可是除了这样的结尾,我无法杜撰一个在别人看来极度反转的结局。我也没有死,得一场无药可医的大病,或出门便发生车祸的笔下悲剧,这些都没有发生。 所以为了开始新的生活,开始另一段不再同于往日的人生,我只能离开唯有离开,这才是最好的结局。还有呢?也是眼下急着去做的事,我要去探望梁大生。和张谅一起将他送回自己的故乡,葬在他出生的地方,日日夜夜守望着自己的故土,不再继续漂泊的生活。 我将带一瓶酒,带一瓶红酒罢,在他的坟前,跟他喝上三杯,跟他聊一聊我们曾有的青春,谈一谈我们曾爱过的姑娘,还有我们曾糜烂而腐败的生活。还要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过得开心,过得不要再像活着时那样灯红酒绿,不要再一心迷醉于女人的胸怀里,毕竟活着才是我们曾有的最大资本。 我还要再去静海县,走到林婉儿的墓前,为她献一束花,告诉她我从未忘记过她,就像我的心从未离开过我们曾共同生活过的清泉湾。也许,我还要再为她洒上几串真实的清泪,心中默默祈念:婉儿,即使过去这些年,但我依然觉得你仍活着,活在我周围的每一米空气里,活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生生世世,永不毁灭。 或者我可以哼起那首歌,来呼应她已死去多年这个事实: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有沉睡不醒 化为千风,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翱翔在无限宽广的天空里 秋天化身为阳光照射在田地间,冬天化身为白雪绽放钻石光芒 晨曦升起时,幻化为飞鸟轻声唤醒你;夜幕低垂时,幻化为星辰温柔守护你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有离开人间 化为千风,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翱翔在无限宽广的天空里 告别日接踵而来,公司策划、销售、工程等多个部门十多位高管参与了这场人事变动会。会议主持人不是新来不久的人事经理,而是专程从上海集团总部飞来的人事总监,他表情凝重如丧考妣,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下,宣读了那个决定。现场气氛很安静,安静得像一场丧礼告别会,肃穆而萧瑟。
陈小毛并没有参加变动会,会议结束后,赵朵朵已经帮我整理好了我的个人物料,那些都是我要要带走的物品。办公室里,此刻也变得静谧,像夜晚的来临。经过公共办公区,我听见陈小毛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正为下个月的开盘计划做调整,那是小曾的声音。 这个年轻的后生,声音激昂,初生牛犊不怕虎,像极了我当年的模样。我抱着资料走出公司玻璃门,下了楼回到车里,手机响了,是短信提醒。 打开手机来看,是赵朵朵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内容如此:李总,保重。我心里一阵暖意黯然,回了一条信息给她,谢谢,你也保重。赵朵朵确实应该保重,我和陈小毛的所有恩怨已经解决,赵朵朵和我的那件事,仿佛洞晓一切的陈小毛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赵朵朵像蒙在鼓里。 小毛一直隐而不发,对赵朵朵而言终究不是好事,也许哪天陈小毛发起疯来,对赵朵朵使用什么卑劣手段,于她而言到底不是好事,所以我说让她也保重。 发动车子,回头看一眼这高耸之楼,心底默念一句:再见登威,我曾挥洒青春的地方,后会无期。遂驾车离去,永远不再见。 去北京的机票已经定好,就在后天,东西已经全部打点好,该扔的扔掉,带不走的打包邮寄到老家,就这么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辰元小区的房子三天后退掉,三千块钱的押金房东只退了一千,我也没争辩,这属于半路出家,按理是全部被没收的。 离开的前夜,我喊叫了几个碎城的朋友在梅山饭店聚餐,算是离开碎城的告别宴。一顿饭从下午五点吃到晚上八点,酒喝了一波三折,吐了几次后才姗姗告别。 洗把脸清醒了一下,上车回辰元小区,将到小区门口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头有点晕不想接,但一直响。把车子停住,熄了火随手一点,开了免提。 谁?我粗鲁地问。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低沉的,沉闷的,明显地有话要说却又吞吞吐吐的状态。我心底一阵恍惚,那是她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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