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病 (第2/2页)
那是去年的事。有些猎影人发疯,普通百姓也跟着癫狂。如果一个地方出现猎影人,不管有没有人发疯,这地方必须焚烧、废弃。好在苍花寺的珠白,手下有足够多的飞童——据说是小孩子的灵魂变成的龙。它们喷吐烈焰,烧尽须臾一切不纯。 雅皇才是疯了呢。好心偷偷地想:为了和云爵爷对抗,去拉拢珠白。她可是须臾恐怖榜的榜首! 皇帝也好,隐山爵也好,珠白也好……他们无所不能,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糟糕的是,无论他们是放火还是救火,好心这样的普通百姓,只是一无所知蒙受殃及的池鱼。 好心拿出剪刀,又看一眼,默默祈祷:姑娘,你可千万别是猎影人啊!咱们好说好商量,就扎一下,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流血。 她正这么嘀咕,远远看见家门口台阶上,她儿子大头抱膝坐着,在抹眼泪。好心赶忙跑过去问:“大头,怎么了?” 大头眼泪汪汪地说:“娘!舅舅他……又犯病了!他又开始叨叨‘骗局’、‘骗局’!” 好心的脑子“嗡”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将剪刀别到后腰,抬头看了一眼天顶。 山门星还在闪亮,但光芒渐渐转微。 摊上它就没好事。好心叹口气:但愿今夜过后,它再也不要放光。 * 叶真现在知道几件事:这个男人也是被光荣之手丢下,但他忘了自己是谁,名字、来历一概不记得。 他来这里时大概十岁左右,记得“触手”和“瓦蕾娜”,内心深处认定这是一个巨大阴谋——和叶真一样。如今已过去二十五年,他还困在这里,无数次认为,这就是“手”对他的处置:为了他自己根本想不起来的缘故。叶真出现,他马上认定她是这个超长骗局的新篇章,竟然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也许是真的。也许这些话也是骗局的一部分。囚徒骗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对法官紧咬牙关的囚犯,却会出于五花八门的理由,对其他囚犯说出不该说的话。眼前的情况,很像这种模式。叶真决定:不相信他。
他完全能理解叶真的想法。“我也不相信你。”他冷漠地上下打量叶真,“你不知道该不该信任我。而我非常确定,不能信任你。囚徒骗局。”他勾起嘴角,笑得毫无诚意。“我想你也该听过。” 说完,他转过脸望向一侧。叶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之前在柴房烧水的妇人。 “寻玉。”她的表情像要哭出来。“你是怎么了?你不是说,这病治好了吗?花了那么多钱,不是治好了吗?” “她是谁?”叶真问。 “捡到我、抚养我的人。”寻玉露出极其细微的纠结。好心冲上去给他一耳光,“我是你jiejie!” 大头也跟进来叨叨:“舅舅,你别再‘骗局’长‘骗局’短的。咱们是一家人,谁骗谁呀!这么多年还说这种话,把我们娘儿俩当成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治你这受骗妄想症,我娘跑了多少路、找了多少医生——二十五年了,你有什么值得骗的东西,能让人这么对你?”说着向天翻翻眼睛,白了山门星一眼,“我就知道这星星出来,没好事。”又低头白了叶真一眼,“遇见什么人不好,偏偏遇见个病友!又发作了。有病先在你们山上治好再来啊!” 好心一把抓住叶真的手腕,推推搡搡,“你走——快走!” 叶真被她推着走了几步,拿不准这是什么花招。忽又听那妇人大喊:“等一下!” 果然,没有想走就走那么简单的情节。叶真转过身,见她手里握着一柄剪刀,吞吞吐吐地说:“有件事,是县太爷交给我办,不得不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事?” “能不能看看你的手?” “手?”叶真没有别的选择,伸出手给她看。 好心飞快地在她手指上划了一下。 一片嫩绿叶子从伤口里抬起头,转瞬化为绿色纹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泛黄,枯萎,消失无踪。叶真手指的肌肤光滑如新。 不仅好心一阵眩晕,大头和寻玉也变了脸色。 “猎影人!”大头失声叫了出来。 仿佛回应他的惊悚,天空传来一声遥远的鸣叫,隔着不知几万里,细微却清晰,似鹰隼,却不是。“什么声音?”叶真看着他们失去血色的脸,不明所以。 “飞童……”好心瘫坐在地,“飞童,前来焚烧猎影人……这种小伤,怎么会引来飞童!怎么会这样快!” 寻玉的面孔绷紧,一把抓住叶真,“你在须臾,受过致命伤?” 叶真迟疑地点头。距离河边的歹徒刺伤她,过去几个小时。“什么是飞童?什么是猎影人?”叶真完全不明白。 没人顾及她,但答案很快出现了。 一道阴影掠过明月,抖动着,折射出细碎银光,突然向地俯冲。叶真来不及看清,就被大风吹倒在地。庞然大物低空掠过,鸣叫更加刺耳。 叶真抬起头,看到它在半空中灵活地打个转—— 龙……细长的、有翅的银龙,对着天空喷出白亮火焰,再次向黄昏镇俯冲。 “死定了!”大头趴在地上哀叹时,眼角余光瞥见他母亲正握着剪刀,站在窗边那丛玫瑰花前。那花几乎是她的命,十几年来不准人碰,更别说折一枝去插花瓶——就算皇帝开口她也不准。 但在飞童堪比白昼的光焰当中,好心握着剪刀,“喀嚓”剪下一朵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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