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自古情伤人 (第2/2页)
扶苏径自走了进去,被司命勒令守门的仙童并未阻拦。 幻境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二人。穿行在自己的记忆中,那感觉着实难以言喻。 司命正把“他”小心地放在软塌上,拿了软帕细细地擦拭着“他”额上的冷汗。他的动作小心轻柔,一贯冷淡的面上,那眉头竟皱着,透露出忧虑来。 软塌上的人红衫都被压得皱起,他蜷缩着身体,死死咬牙压抑住呻吟。面色苍白,虚汗重重,整个人都显示出前所未有的狼狈。 扶苏站在他二人面前看着,手指扣紧。他知道榻上的人有多痛,也顿时知道了这是哪一段记忆。 一百年前的那一个满月,天帝破例举行了一年中第二个蟠桃宴,他疼得死去活来,被司命强掳到云生宫。 也正是在那一天,司命同他许下了凡人才会许的誓言。 “真是会挑,偏生是这一段。” 柳止生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扶苏定定地站在榻前低喃,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 榻上的人已陷入了半昏迷。而司命面色冰冷,捏住软帕的手青筋暴起。他抚上那人的额头,喝了一口仙药,俯下身将唇贴紧了他。一口一口把药渡进他的喉里。 扶苏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彼时他昏迷不醒,只知道有人把什么苦涩的药灌进他口里,却全然不知是用的这种方式。 他面上微热,心中太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越看着这样温柔仔细的司命心中便越空荡,仿佛那儿破了个洞,风嗖嗖地在里头刮着。
柳止生紧盯着扶苏的侧脸,他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恍惚。 幻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用假象不知不觉摄人心魄,不断攻击最薄弱的地方,化心成魔。 那厢司命一点点和昏过去的人唇贴唇渡完了一碗药,而后直起身低头凝视着他。 扶苏一直在边上沉默地看着,良久,直到司命张口他才也启了唇,二人的声音融在了一块儿。 “月老扶苏,从今起,我司命护你永生永世。” 柳止生愣住,扶苏低低地笑了一声,眼中却是苦涩:“这句话果然是他说的,我还以为是我疼晕了做梦,胡思乱想。” 历任月老都有心痛之疾。每到十五月越圆满,心口便疼得越厉害,好似剥皮抽骨,求死不能。 月老一族承担着六界的姻缘,天帝自然不能放任其拥有如此大的权利,于是抽去其红线保管在自己手里。因着月老的原身便是那一根红线,红线是心,象征圆满之意,于是每个花好月圆的十五,不再圆满的扶苏必疼得冷汗四起。 这事,六界鲜有人知,司命却不知为何竟知道,把他抓进了云生宫强硬地照料着。 早在那日之前,他便是知道司命喜欢他的,然他畏惧那份感情,千方百计地躲着司命。这句承诺,他虽昏迷却还是把它听进了心里,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他疼晕了头,妄想出来的。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喜欢他。 “……你还好么。” 柳止生看着扶苏。他站在扶苏身后,低头便可以瞥见他微微颤抖的手。 尽管胸前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扶苏却面上一笑,抬起头来,朝四壁清声一句:“不论你是何方神圣,窥探别人的记忆、太差劲。我劝你最好停手,因为扶苏,绝不是贪恋过去之人。” 他方才终于想明白。与其深陷过去,不如着眼将来。如果他妥协了,那死了的司命便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的话音在殿内刚刚荡开,场景忽得模糊,榻前的那二人身形一闪,竟如风烟一样散去。平底突然起了一阵凉风,柳止生下意识锁住了扶苏的身影,他正抬手轻轻捂在胸口,墨发白衫,如同一幅孤清的画。 眼前场景一变,风烟散尽,他二人已经来到了云生宫前。 那里宾客满座,仙曲动听,有身披喜袍的二人缓缓而出,女的娇俏,男的沉静。随着一声“新人到!”的呼喊,宫门前霎时间红霞漫天,满堂宾客起身祝贺。 而后有略带威严的声音一出道了句“众仙”,场上喧闹声顿时消散。 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可不是……司命死的那时候? 柳止生周身气压顿时冷了下来。扶苏捂着胸口的手指扣紧了衣襟,他微微眯了眼,面上的笑意却加深。 眼前的又一幕幻像来得更加深刻,和走马灯似的在二人面前展现开来。 天帝警告众仙,“他”突然出现扰乱婚礼,司命揽着他飞上了云升殿檐,而后他低头将他…… “真厉害,”扶苏目不转睛地盯着幻像看,轻笑一声:“让我眼睁睁看着司命再死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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