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码头挑沙(二) (第2/2页)
这种事情,苏州真是不想去判个谁对谁错,道理在那儿搁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任由众人分说。 “后生哇,”老二周忽然伸出手戳了戳苏州,“看来咱们今天是不用忙活了。” “怎么?” “这不明摆的吗?”老二周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家这都闹起了罢工,那工头,他还能有心思监管着谁哇?咱这码头出了事,咱都得等,那头可等不了哇,那可等着要沙子,工头,这下可有得忙了哇!哼,就让他看看我们这些苦力的本事!不然他还当我们是病猫哇!” 苏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咱们的本事就是罢工?” “这…这……”老二周被他噎得不轻,“这”了半天,也未能“这”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州连看也没有再看那群人,只是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儿。 他需要这份活儿,需要回家的盘缠。 他认为他自己只应该是一个自私的小人物。 他们闹事情,是他们的事。 他不想管他们,他只想管好自己。 只要清楚他自己想做什么,就够了。 老二周却不明白了,开口道,“后生你干啥?暂且不用费力气了哇。” “我知道,”苏州头也不抬,“我得把这些弄完。” 老二周还是不明白,只是歇一会,这苏州为什么要这么拼。 不过苏州很有先见之明,这场闹剧很快便以另一批挑沙者的到来收了尾。 工头举着他那根鞭子,耀武扬威地盯着一群人迫不得已再次干起活儿来,罢工?老子找不来千八百人替你们!这碗饭吃不了就搁着!跟谁面前耍心机?!爱干不干,不干走人!
本来豪气冲天的一群人见罢工没有得到分毫好处,这碗饭却眼见要吃不到嘴里了,纵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抢着去干一些活,苦累且不提,光是工头的言语侮辱都得一丝不差地听进去,尊严压了又压,说到底不过是为谋一份生计,以期填饱肚皮而已。 老二周的叹息在苏州耳边一声响过一声,或许岁月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权衡,在自尊与温饱面前,无疑温饱才是王道。 而这叹息,也不过是承载麻木的一种载体。 再多的争执,在风霜侵袭中,麻木了,退让了,也终不过是生存占了上风。 休道流年委顿,回首来路,才知乱世求生之难之痛。 有的人,穷其一生,也不知庸碌为何。 那些失去的尊严,沙粒一般,于岁月长河中逐渐流走,到头来,却连是因何消逝,也不知。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尊严为什么逐渐消亡,直到永寂。 而有的人,一份尊严,换一份温饱。 出卖了尊严,起码求得了生存。 比起那些一生于尊严温饱二者中挣扎,却仍不知自己为何挣扎的人来说,这些人,大抵,要好上一些罢? 而苏州,从来便知道生存面前无自尊一话。 那么若今日这些罢工不成的人是他呢? 只怕就算他知道这话,也会拼死护住他残破的尊严。 因为他的某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若再不护住这仅剩的自尊,他高傲的灵魂如何能忍受这般任人宰割? 又或许,若要说他肯为了什么事,什么人,连这仅存的尊严也不要了的话,这个人,当前来看,除了张承山,世上再无人可消受。 苏州幽冷的眼中溅出冰花,他的命都是张承山给的,要为张承山付出自尊,又有什么不能? 他其实是,真的很不喜欢欠人家什么东西。 尤其是与张承山,这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 工头提着鞭子走了过来,指着苏州道,“刚刚没跟着一起闹吧?” 苏州懒得看他,“嗯嗯”了两声就算回应,在他看来,这工头,还是少惹为妙。 工头瞧了瞧他,“这身板看着纤瘦,肌rou倒是挺不错嘛。这沙子挑着费力气吗?” “还行。” “往后好好干,”工头道,“亏待不了你。” 苏州“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工头或许觉得有些无味,乃找着话题道,“家是哪里的?” 苏州动作停了一下,“我要干活了。” “你歇歇,你歇歇。”工头说着,抢过苏州手中铁锹。 苏州长眉不自觉一挑,神色很有些冰冷地盯着他。 “不是,”工头解释道,“刚刚他们都在闹腾,也没见你休息,劳力也该适当歇歇嘛!你说你这细皮嫩rou的,累坏了可就让人心疼了!” 这工头话中多多少少有些轻浮意味,苏州听了很是反感,薄唇一动,却愣是忍住了那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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