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2/2页)
竿把那些衣服钩上来,洗脚时当洗脚布用。” “哈哈哈哈……” 他们绕过那栋灰色的楼房,看到了一处水果摊。然后是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乌鸦林沐说那家超市从他上学时就存在。超市内有一位售卖煎饼的老板,月入颇丰。 走下超市旁的楼梯,他们右拐。再次看到了一座足球场,和先前他们看到的那个并非同一个,这一个要小些。 乌鸦林沐带着边境右转,朝前走了几十步,他们看到了一座篮球场。篮球场是水泥地面,高度比他们现在走着的马路要低几十公分。球场两侧是几十棵参天白杨,每一棵都枝繁叶茂,半个篮球场都被遮在庇荫下。 他们穿过篮球场,走到一处棕色的五层建筑前。这栋建筑物只消看一眼便知年代久远, 在这栋楼前停驻了一会儿,二人重新沿着主马路散步。这片南校区四处都是诸如篮球场边那样的粗壮的白杨树。延伸出来的树枝和树叶遮天蔽日,树下的马路一片阴凉。 二人走走停停。乌鸦林沐走到一栋建筑物前便会介绍点它用途,说是介绍,也不过是说说建筑物的年代,所属院系这两个信息。除此之外,乌鸦林沐再未介绍别的。大约半小时后,他们逛完整个南校区。边境去先前见过的那家超市买了两瓶水,和乌鸦林沐来到南校区的那座足球场。 这座足球场有一处未上锁的绿色铁门,他们从这里走进去。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色的足球场,黄色的跳远沙地,和蔚蓝的天空,一切都如画卷一般一动不动。 边境和乌鸦林沐在场边的台阶坐下。边境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却对这里并不陌生。现在是夏季,但他却仿佛看到了这里被雪覆盖时的画面。 “你记得这里么?”边境问。 “当然记得。”乌鸦林沐喝了一口水。 “介绍介绍。” “介绍?”乌鸦林沐瞥了边境一眼,“足球场嘛,有什么好介绍的?” “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 “故事?”乌鸦林沐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点燃,两眼望着前方,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想不起这里有什么故事。” “是么。”边境舔舔嘴唇,“就没什么对你有特别意义的故事?” “我又不喜欢运动,哪里有什么故事会发生在这里。”乌鸦林沐的眼神很坦诚。 “这样啊。”边境往后倚靠着台阶,“你知道这一路我听你介绍你的学校,有什么感受么?” “但闻其详。” “你对我介绍你的学校时,所说的那些东西,要么是些搞笑的事,要么是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是做什么用的。可是关于你和学校之间的事,你一点也没讲过呢。还是说讲过了?晚上在cao场走过踩着手指,用竹竿钩女生的衣服做洗脚布,这些事都是你做过的?”
乌鸦林沐摇摇头。“我可做不出那种事。” “所以我猜对了?你对我讲的那些,都是和你无关的事啊。” 乌鸦林沐眯起眼睛,从他口中吐出的烟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是这样呢。”他喃喃道。 “为什么不讲些你和这学校的事情?” “我?”乌鸦林沐说,“我那大学三年很普通,算是很平静地度过了三年时间,和这学校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我以前偶尔也会回忆自己的上学时光,但是很遗憾,我想不起什么。” “怎么搞得,一点也想不起来?你可是被称为‘乌鸦’的男人啊。” “嗯,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真的如此。” “再想想,比如说快乐的往事?” “我的人生很少有快乐的事,就算有那么一两件也不值一提。” “这样啊。”边境双手环住后脑勺,“那难过的往事呢?” 乌鸦林沐眼睛立刻睁大了一下,但只是很短的一秒钟内。 “有时候难过的往事再经历了若干年后,同样也能成为谈资嘛,甚至会比快乐的回忆更加深刻。”边境说,“怎样,有头绪么?” 乌鸦林沐迟迟没有说话,只吸着手指间那半截香烟。边境觉得他正在回忆,便没有打搅他。 乌鸦林沐吸完那根香烟后,才将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运动鞋踩灭。 “真是奇怪啊。” 边境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但还是问道:“什么奇怪?” “想不起来了。” “难过的回忆?” “嗯。” “难道你的人生很幸福,没发生过什么让你难过的事?” “不知道。”乌鸦林沐双手在膝盖间攥在一起,说,“我过去的人生里,所发生的事似乎都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无法让我产生任何情绪。我能够回忆起来的记忆全都不掺杂情感。这正常么?” 乌鸦林沐转过头来望着边境,等待着他的回答。边境想了想,回答说:“不正常。记忆这东西,一旦被从脑子里揪出来,便会让人气愤,悲伤,开心,释怀,兴奋和其他各种情感,否则记忆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 人生没有发生过多少快乐的事,又因为患有动机性遗忘症而遗忘掉所有悲伤的记忆,就是这么一回事。但边境并不准备这样回答他。 “你以前从想过这事?”边境反问。 “从没有。我只顾着——” “画画。” “没错。” 边境叹了声气,说,“我可以帮你找回一些记忆。” “帮我?” “嗯。”边境将方才放在身边的那个黑色笔记本拿起来,递给乌鸦林沐。 “这是什么?” “日记。” “谁的?” “你的。” “我的?”乌鸦林沐皱紧了眉头。他接过日记,看了一眼日记的封面,又看了一眼背面。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这个?” “这是你上大学时候的日记。” 乌鸦林沐的表情很迷茫。 “有一个孩子,从你的大学同学那里拿到了这本日记,当时你扔掉了它。现在,那孩子拜托我将它归还给你。” 边境从台阶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而后一下子跳到塑胶跑道上。与水泥台阶相比,跑道要软些。乌鸦林沐还在检查着那本日记。 “这里面记叙了很多你上大学时候的事,并且其中有一件——”边境指着乌鸦林沐的额头,微微一笑,“被你锁在深处,一直没有去触碰。” 乌鸦林沐抬起头,说:“为何我完全不记得这本日记的存在了?它真的是我的?” “我确信它是你的。因为里面不只有日记,还有些别的东西。而且,你忘记这本日记的原因,也在日记里。” “什么原因?” “因为一个人。” “谁?” “你自己读读看吧。”边境卖了个关子,“这里风景不错,适合读读自己过去的日记。我先回去了。看完日记后,如果你还有疑惑,可以去书店找我。我等你。” 说罢,边境转身走向那扇铁门。当他弯腰穿过铁门时,他回头看到,乌鸦林沐已经翻开了那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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