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若你未死,我就再杀一次 (第2/2页)
孤单的身影,他心如冰窖,在这纷扰的试剑坪上,太过格格不入。他是卑微蝼蚁,可悲可怜,却也可叹可赞。 好在身后小花似乎感觉到了二两酒的异样,用头拱了拱他的后背,丝丝暖意袭来,叫他措手不及。抿嘴自嘲,这特么的一颗人心,怎能如此无情,怎愿如此孤寂。他想,若是离鸢不离,他也想左拥右抱,真如俗世富贾来个妻妾成群。 只是只是,没有只是。 含气入口,缓缓吐出,两道宛如剑芒的目光入眼,暗自咬牙切齿。李天奇沉声喝道:“仙师慈悲,不计较你身后畜生擅闯之罪。如今还不让它速速退下,莫非还要李某再出一剑。” 二两酒踏出一步,抬眸皱眉,丝毫不惧李天奇眼中杀机寒意,一瞪一盯,不落下风。他说过,他要感悟剑道天威吃rou,也要让小花跟着喝汤。 男儿一诺,价值千金,这在二两酒看来就是有些白痴吃饱了撑着没事放屁。只是这一次,他要难得的守诺一次,无非他这个小人心中那丁点偏执被李天奇一剑激起。他退得太多,已经不想再退。他怕,若是再退一步,将会再难向前。他怕,若是再做一次软弱小人,将会丢掉最后的丁点脾性。 “藏剑峰紫服一脉三代弟子酒二两欲收小花为徒,请仙师恩准。” 一语如狂风,掀起万千风浪。李天奇怒不可遏,手中赤色寒剑嗡嗡铮鸣,大骂一句:“放肆。” 二两酒真的在放肆,全然不管李天奇离鸢等诸位长老,越级请命,想要直达天听。离鸢面色再度沉凝,望向二两酒的目光之中除了点点柔情还有些许赞赏。青衣客和黑烛笠,红锦缎三人皆是面色阴寒,只想破口大骂,这小子太过目中无人。 开山收徒,香火传承本是宗门大事,岂能如二两酒这般肆意妄为,全凭个人喜好。何况他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入门弟子,何况要收的还是只未曾化形的兽类,一只畜生。 大不敬。 不敬宗门师长,不敬千年祖训,不敬天道伦理。 二两酒这个卑微蝼蚁正与整个藏剑峰为敌,除了离鸢不语,其余三脉的长老已是杀机毕露,道道剑意冲天而起。若不是顾忌屏风后面还有龟仙人坐镇,便是在他出口的一瞬,便会被四道剑意斩得支离破碎。
小人物难说傲骨,但一身倔骨头也是让人难啃。二两酒既已开口,便没想过回头。再度踏前一步,弓身拱手,声如洪钟:“藏剑峰紫服一脉三代弟子酒二两欲收小花为徒,请仙师恩准。” 声音不大,底气不足,但在这试剑坪上,也可响彻天地。 离鸢娇躯微颤,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昂起头颅的二两酒,也从未想过往日那个小心谨慎的小色鬼能将脊梁挺得如此笔直。心中戚戚,试问这天地间谁大谁小,孰强孰弱,至少这一刻,二两酒与这四道剑意相争,丝毫不差。 龟仙人面有喜色,眼中划过一丝玩味笑意。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过的无论是天资卓绝之辈,还是匹夫沟渎之人,能在如此年纪便懂得借势,还能借好势的都不常见。他知道,二两酒在赌,赌他这个素未相识的太上长老是不是真有闲心,赌他这个千年老王八是不是真会拔刀相助。 二两酒赌对了,也赌错了。龟仙人也是有脾性的老王八,怎会这么容易就舔上脸去帮他一把。好歹这出戏还没到一锤定音之时,他龟仙人可是要做压轴主角的王八。 试剑坪上,龟仙人的沉默不语让李天奇等人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格外邪乎,实在想不通这屏风后的到底是哪个太上长老。突然见到青衫一脉的弟子之中有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脸上还划过一抹暗潮讥讽,幸灾乐祸的神色。 二两酒眉头一皱,斜着眼睛望去,发现那闹得最欢的竟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楚王世子——商贺。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想起青州萧府的八百铁骑和全民搜捕,暗骂一声,还真他娘的东窗事发。他这冒名顶替的勾当怕是要被人揭穿,也不知如何接招。 李天奇看向商贺,微微点头,商贺拱手一拜之后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小声的在李天奇耳边嘀咕了几句,又老老实实的站立一旁,只是那有意无意打在二两酒身上的目光,却全是阴狠戏谑。 “这里有一封玄天宗少宗萧潇下让商朝楚王捎来的信笺,我想各位大可共闻。” 二两酒心中突然有些惴惴,目色深沉,面色有些发暗。青衣客等人大有兴趣的示意李天奇宣读,离鸢黛眉一挑,心中暗想这次,她绝不会再有半点拖泥带水。 “我们这要收徒的酒二两手段可是不小,杀人越货,冒充我藏剑峰预备弟子方才得以迈入山门。只是没想到这心恨毒辣的恶子,竟还是个念旧之人。被人卖入青楼做个低贱小厮,逃命之时还不忘带那老汉离开。” 二两酒听到此处,皱起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大惊,醉酒老汉是被他亲手所杀,可为何从萧潇下的信里看来,竟是未曾找到这老东西的尸体。到底是被人带走,还是他根本没死。 心中越加烦乱,眼中流露几分杀意。若这老汉当真未死,那他到底是谁。而他二两酒这十六年的挣扎卑微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他是不是一直都只是一颗棋子,在一方看不见的棋盘之中漫无目的的苟延残喘。 那他这想了十年的跳出井底,是不是一直只是一个玩笑。那他这拼命挣来的自由前程,是不是也太过无力苍白。 醉酒老汉是旧事,更是心魔。 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在这一刻又再度暗流涌动,诡谲多变。 怕,怕他这一切不过虚幻泡影,一触就破。 怕,怕他的心冷如铁阴狠下作,不过妄想。 心底发凉,二两酒讨厌这种无力,更讨厌这种玩弄。 闭上眼,醉酒老汉的身影浮现,竟是如此逼真细致,宛在眼前。想起他临死之前的轻蔑怒喝,妇人之仁,只值二两浊酒。 心中戾气滔天,杀意弥漫,原来他一直在最大的井底,看不到最远的棋盘。 杀。 如那日见字入魔,二两酒低语喃喃: “若是你未死,我就再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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