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家郎 (第1/1页)
“我原以为,安家的小公子与宣若道友也不过是因为门派家族定的姻亲……”东方清带着些回忆,“可是,五年前,宁虚十五年一次袂花决上,宣若道友因比试时误伤他人,引起众怒,就在那被误伤弟子的门派纷纷上前讨论个说法的时候……” “安家小公子站了出来。”东方清的声音轻轻的,恍若梦中呓语,“他不仅单挑了前来挑衅的近百人。还站在那高高的比试台顶上,说,以后但凡是有不服者,怨恨者,皆可冲着他来。他将一力承担,护她周全。” 一力承当。 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 一直倾听着的少女,听到这里不禁后退了一小步,嘴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念着这四个字,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眼角弯着,眸子里却好似下一秒就能溢出了泪。 白衣女子晃眼一看,以为是如她初时一般惊讶的缘故,也没多想,继续轻声言道那盛状,“……那一日,所有年轻的儿郎们,所有俊俏的姑娘们都看着,看着安家少年郎是如何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许诺那宣若一世周全……” 耳边是嗡嗡的细语,少女面色苍白,勉力看了看前方无异的人群,下意识地低垂着头,失魂落魄到极点。 她有些恍惚,只觉得胸口某处微微有些疼,又有些酸,她想忍,捏紧的拳头抵着胸口,可是那痛楚不见丝毫的减弱,竟然往四肢五体上泛去,往骨子深处里泛去。 疼。 她听见她心里有着声音委屈的喊着。 可是,她没办法止住呀……心里又有着叹息。 她只得怔怔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如同一具木偶,她不知是何时与东方清告别,她不知是何时随意选了一住处,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说的话。 就像凌迟一般,一遍一遍地用着刀子割着自己的骨头。 他说,他要护她周全。 竟然是护她周全…… 好一个周全! 独自一人的少女终是忍不住仰天笑着,嗓子嘶哑,不禁干咳了起来,咳得眼角都有泪意。 她能在脑海里记得他的样貌,她曾经用着手指细细描绘过的样貌…… 他的眼睛是最好看,一双桃花眼,似乎随时都带着笑。 他的鼻子则是最最俊挺的,就像他人一样。不说话,不气她的时候,总是如若翩翩公子般有礼。 而他的唇,薄薄的,抿起的时候,她便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她也同样能记得七年前那个疼死过去的少女。 白衣女子那微红的脸颊,那口中的轻语。 她能想象,五年前的袂花决上,少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愿嫁安家郎”? 他以前不是最不爱这些风头的么,怎么,当初她才死了不过两年,他竟然会为了她而名扬天下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满心的悲怆,满心的苍凉。她自醒来后,从没有想过,他还可以让她更失望。 小小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着,她蜷着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双腿,闭眼咬唇,额头抵着膝盖,似乎这样做能够抵挡那从骨子里传出来的疼。 她意识有些飘远,眉头微蹙,她记得她的病不是好了么? 可眼下,怎么还和当初一般疼。 对了,对了。 少女没有睁开眼,一只手胡乱去摸颈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只有冰凉一片。 似乎一瞬间,她清醒了许多。 没了,没了,早就没了那平安扣。 少女的嗓子眼里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疼,遍身都疼。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少年满身带血的回来,嘴角却带着欣慰。摸着她的脑袋,从怀里掏出这平安扣,颤巍巍地,系了几次才系在她的颈上。 看着她安好的容颜,他满足一笑,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便晕倒在她的怀里。 想着当初,是何等的情深…… 然而眼下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何处解忧?
无处解忧。 少女低低笑了一声,甚是凄凉。 …… 铜镜上,少女的满头青丝披在脑后,离落静静看了许久,从旁边的镜台上拿起一根青白色的发带,将头发拢住,盘髻于顶,又找了一只木簪子插入其中。 储物袋里还有些阮二给的粉,用手擦拭了一些,抹在脸上,面色倒不也再显着苍白。 紧接着又低头整理着衣袍,配饰…… 这些早是他们曾经还未入宁虚讨生活的手段,直到这般久,她才有些讶异的发现,她竟然还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里面的清俊少年也跟着如此,倒好像她还真是男儿身。 其实若是,或许会少了许多纷扰吧。她想着,昨日不过就是一个关乎于他的消息,却没曾想她竟如此的不堪一击,几乎一瞬间所有的都几近坍塌了。 自己真是无用。她轻笑,笑意中带着些些的自嘲和厌恶,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手里把玩着之前阮二给的玉佩,离落没再犹豫,走出屋外,转身,面向着这小巧的木阁楼,灵力微涌,口诀念出,一个恰似结界的蓝色荧光将其整个包裹住。这处住处本就偏僻,即便有着外人来拜见,看到如此,也定当以为其中主人在修炼而不便打扰。 她满意一笑,往外面走去。 这世上,她见到的凉薄的人,事,多了去。可自己又何必因此而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就似阮二出的这主意,依着他那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性格,怕也不过是想让她玩玩而已。那天,她刚拿着这玉牌,着实是觉得荒谬的。可到了现在,她却仍一身男装打扮,准备按照阮二所说,当个杂役弟子,去试试这里的门派大比。 为何? 就因为她知道,竹林里面那位前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老祖的要求的。 她本可以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等着安排,可是她也有着她的倔脾气。她想看看,沦为如此境地的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就只能靠着别人的扶持才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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