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魁 (第2/2页)
到头顶上方似是有阵轻轻的脚步声,他顿时生疑:在流芳斋的客人和侍者都不会像这样可以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而且回廊的顶上没有什么东西。 “有人在上面!”任烨然知道了原因,流芳斋偶尔会有客人喝的酩酊大醉,醉到需要小童搀扶才能坐上轿子,但是没有人会醉到回廊之上的。任烨然平了平气,想让自己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放慢些,他装作没有察觉,既然向前走着,而那脚步声似是消失了,可任烨然确信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太相信自己的听觉了,这样的情况只会让他更怀疑上面的人的身份。 他提着盒走出回廊,但是却没有回到那个庭院门口,巡察府的人大致都打过招呼,能绕过外院的世子守卫出现在这里的人身手已经超出大多数巡卫了,任烨然想起来自己是巡察府的一员,虽然肖凌玊已经很久没有再给他派任务,但他早就已经是帝都的一位执法者了。任烨然将酒盒小心地放在地上,将腰带上多余的饰物摘掉放在酒盒旁,抽出了绑在腿侧的短刀,身子紧紧贴着墙从回廊外靠了过去。 他悄悄地穿过墙边的树的阴影,步子踏的极轻极缓,可是现在他兴奋的全身肌rou都在颤抖,帝都的敌人是鬼蛇,是最顶级最无情的刺客集团,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鬼蛇当面交手,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到来的时候,身上只有这样一把短刀。 突然耳畔风声一阵,任烨然没来得及转身便一刀斩向风来的方向,听到一声不似刀剑相交的撞击声,但是对方的力道却是衰弱了下来。回过头一看,地上落了一枚短短的弩箭,正待低头捡起来的时候前方又是嗖嗖两声,任烨然赶忙就地打了个滚躲开,偏过头发现自己刚才站的那块地的地上已经被钉了两枚暗箭。 他现在已经不在巡察府,没有巡卫们使用的手弩,只能靠在假山后面,侧过头看着前方的情况:那里也挑着一个灯笼,可是不知是任烨然已经知道鬼蛇的人藏在那边还是怎的,那光亮却是昏昏暗暗的。任烨然正想着若是那个人不走,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对策,就听前面传来的打斗声,露出半个脑袋瞄了一眼:一个衣着如鬼蛇,浑身只露双眼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正跟另一个头戴兜帽,脸缚鬼面的手持双刀的黑衣人缠斗于一起。 两人的身手都称不上漂亮,动作也并不是很大气,但却都是奔着要害,招招毙命的狠招。两人缠斗了一会,任烨然听到了风中传来的一阵鸣叫,不知是什么鸟会发出这样如短笛疾调的尖鸣,那个不似鬼蛇的黑衣人这才探身用刀狠狠划了一圈,将鬼蛇刺客逼退一步,自己也是一步后跳,两人拉开了约有一丈的距离。
这时庭院的周围传来一阵弦震的声音,就见灯下那名鬼蛇刺客身上多了几枚短箭,那刺客便一声不响的跪倒在地,那名鬼面黑衣人一步踏上,狠狠一记中直刀刺入鬼蛇刺客的咽喉,将他摁倒在地上,周围也纷纷传来了一阵阵的鸟鸣,但已经不似刚才那样尖锐短促了。 那个将鬼蛇刺客杀死的黑衣人转过身看着假山这边,缓缓问道:“巡察府的人?”也没待他回答,便自顾自的从腰后摘下一个似是爬墙用的飞钩,钩住已死刺客的肩膀,将他拽入了灯光照不到的黑影中。任烨然还站在原地发呆,他想着即使知道鬼蛇是敌人也没想到这个刺客的下场是这样,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那嘶嘶声都没有,就被四周的人射死了,他总觉得这个刺客的死有点太卑微了。 他愣了一会,发现那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他身上穿着紧贴身子的墨红色带甲夜行衣,那颜色就像掺入了影子的血浆,任烨然能看得出他身材并不高大健壮,但是他自己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一定十分灵活,能轻松地穿行于暮夜、光影与生死之间;而他的脸上,带了一副表情诡异的铜皮鬼面面具。 任烨然盯着那面具上的眼睛位置的黑洞看了一会,发现根本看不清面具后的双眼,与这样一副面具对视,任何人都会感到心底发慌吧?那个人走到任烨然面前,头低了一下,似乎是瞥了一眼任烨然手中的短刀,这才缓缓说道:“我倒是听过你的名字,任烨然对么?朔方雪国的流云手任长风你应该很熟吧?但是你刚才那几下子可真是难看。” 那个人没有摘下面具,而是在任烨然面前掏出了个木牌晃了晃,任烨然想起自己在巡察府也曾有这样一块类似的兵符,青龙一十七。但这块木牌上并不像自己的上面刻着玄玉梅和和刀,而是一个嘴中紧咬钢刀的鬼头。“快回去你该在的地方,这里不你是能待的。” 那个人说完这句话便揣起了木牌,重新步入了阴影,远远的似是传来几声啼叫,整个庭院便静了下来,根本看不出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死斗。任烨然想到这个人应该就是肖大人对自己说过的铁面鬼,那诡异的身手和杀人时的冷静果断的确已经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了。 任烨然对于他说的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概念,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刀术已经可以算得上优秀了,但今晚却被一名鬼蛇刺客压的抬不起头,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随时与敌人血斗,但真正的时刻来临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准备好。任烨然看着那个铁面鬼消失的方向,正打算着明日一早回巡察府找肖凌玊,去找一个地方苦练自己的功夫。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钟鸣,这是客人离席的告示,催促前堂的小童们来陪同客人出门并打扫宴席过后的房间。钟声越为清脆悠远象征着离席客人的身份更为高贵,这时想起的钟声任烨然只有在上一次龙骑营将军在流芳斋宴客时听到过,想来应该是世子离席,便整整衣服,藏了刀快步走向琴心阁。 远远的看到几个小童挑着大红的灯笼走在前面,后面一伙似乎已经醉了的华服公子们相互打着拍子,笑着闹着穿过回廊。任烨然在这群人中没看到姬芷瑜的身影,不知为何却是松了一口气,向着人群后面一瞄,看到了几个身着劲装,手持长枪腰胯佩刀的武士。任烨然盯着他们的长枪,心里想着有谁会用这上战场的家伙当侍卫的武器? “小烨!”任烨然一回头,看到藏在人群中的小羽正提着灯笼,压着嗓子呼唤自己,便也微微躬了身子走上前去,站在了人群的最后。 “你去哪了?等你小半天,我又自己去酒窖取得酒。”小羽皱眉啐道。 “身子不舒服,刚才去了茅房。瑜姐呢?”任烨然问了句,小羽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他:“替我拿着,就惦着瑜姐,哥哥我替你跑前跑后也没见你问过我一嘴。瑜姐弹过琴,说世子他们已经喝开了,便差我寻了个她房中的丫鬟领她回去了。” 任烨然点了点头,便也没在细问,他心里想着,若是世子知道刚才距他不过百米,几个回廊转角之间的距离有人被杀了,还有没有心情喝酒。他这低着头胡思乱想,突然觉得撞了一个人的后背,在流芳斋小童冲撞了人不论是谁都要立刻请罪赔不是的,他正要后退几步鞠躬赔罪,抬头发现自己撞得是那个持枪的劲装武士。 那个武士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碰撞而说些什么,只是偏过头盯着院子中的黑暗,任烨然站直身子看了看周围,发现几个武士几乎都停了下来,看着那院子中的事物。任烨然也斜过身子看了过去:只不过是几棵樱树和一点假山,眼见前面的公子们愈走愈远,任烨然向前面几个武士请到:“诸位,前面的公子们都走远了,再不追怕是要出门了。”那几个武士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快步跟了上去,任烨然也抬起脚要追。“怎么啦?”小羽走过来充满疑虑的问道,“没什么,不知道这几个人看到了什...”任烨然话还没说完,空气似乎抖了一下子,一阵微不可闻的嘶嘶声传了过来,似乎是一条隐于黑影中,盘起身子准备发起进攻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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