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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看不见的鸿沟 (第1/1页)
毕业了! 永别了我的学校,我的小学,中学;我的童年,少年,都永别了。 这是陈小飞毕业当天写在日记扉页上的话。 高考成绩出来,班主任白云天老师很惋惜地摇着头,对陈小飞痛心疾首地说:“陈小飞啊陈小飞,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唉——太可惜了!” 陈小飞知道白云天老师的叹息因何而起。 陈小飞的数学高考成绩在当年考到了全县第七名,语文也在全县名列前茅,但他的其他各科呢?加起来都不到100分,有一门居然只有十分。鬼晓得他是怎么考的?作为曾经的尖子生,学校当然很没有面子,肯定要找原因。深究下来,他和丁家琳的早恋也绝对会因为某些同学的告密或者坦白或者添油加醋的描述而昭显在老师的面前,而且最终坦陈在家长的面前。痛打和责骂自不必说了,那些很伤心的事那些说不出口的郁闷都被陈小飞尘封在记忆深处,再也不想抖落出来。 其实陈小飞真的稍一使劲就考上去了。但他的潜意识里居然不想那么做!说为了丁家琳就有埋怨她的意思,那就不为了任何人。 盘根溯源,陈小飞找到一个借口说服自己:为了小南门外那一条终年不断的清澈溪流,因此舍不得离开。 的确,很多年后陈小飞的许多故事都是围绕这条小溪展开的。 ………… 陈小飞和丁家琳作为中学生的最后一次约会,是在高考最后一门学科考完的当天。那天下午考卷发下来,陈小飞填好考号和名字后就再也没动笔,一直呆呆望着前面家琳的背影发愣。 是那样的,考场虽然还是在就读的本校,但却不在原来的教室,座序自然也打乱了,陈小飞很高兴他能坐在丁家琳的后面,只不过隔了一排,考试的时候他还特意想象:假如他们之间不隔那一排他又会怎么做呢? 陈小飞看了家琳的背影很久,发现她的头发很细很柔软,微微有些卷曲。他知道丁家琳应该很多试题都不会做,她的成绩一直不好。于是匆匆预览了下整张试卷,很多题目依稀有些印象,但要费心去思考,就懒得想,只顺手做了几道极其熟悉的题型后便继续望着家琳发呆,这段时间确实憋了太多的话想找她说了。 半小时过后,是考场规定可以交卷的时间,看到有些同学已经扭来扭去坐不住,又隔了几分钟,终于有人站起来,交卷,出去了。在连续出去七八位同学后,丁家琳也站了起来,等她交卷刚离开教室,陈小飞匆匆交了卷追出去。 经过丁家琳身边,陈小飞俯身在她耳旁说:“晚上等你,老地方。” ………… 还是在小南门外的石桥,但这一次陈小飞越过了小溪。因为依稀可辨的暮色里,当对岸石板路上刚出现丁家琳窈窕的身影,陈小飞就跨过石桥,迎了上去。 迈过潺潺的溪流就不属于县城,而是永进大队的地界。 丁家琳引陈小飞绕过村口的小学,沿着一条田间小路,在溪坑南岸一颗枝叶茂盛的橄榄树旁坐下,一边是轻轻流淌的溪水,一边是蛙声起伏的水田。 “小飞,你考得好么?”丁家琳先开的口,细声细语地问。 “不好。”陈小飞回答。 “为什么呢?你学习成绩向来很好的啊,同学们都说你能够考上大学的。”丁家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陈小飞故作潇洒地笑,笑着反问:“考上大学又有什么意思?” 丁家琳不作声了,沉吟半饷,才又嘤嘤问:“那你还复读不?” “你呢?”陈小飞反问。 “我……可能不读了。”家琳的声音愈发小,几乎被淹没在蛙声里。陈小飞捡起一块石子丢入水田,“噗通”一声,蛙声俱寂。 “我也不想读了,反正——我妈说年底要招工的。”陈小飞说。 丁家琳无语。 陈小飞侧身看着家琳。 这个晚上无月,但天色并不很暗,依稀的星光蔓延在水田, 稻禾在夜风中微动。 丁家琳背对着星光,这使她的脸隐藏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只有她对着他说话时,陈小飞才能在她抬头时借助微弱星光看清她的眼,和那一口白玉样的牙。也许是正处在一个人生转折点吧,那一晚他们都感觉有些莫名的惆怅。 坐了很久。 大多数的时间,是陈小飞捡起石子一颗颗丢进水田,去抑制一会儿就要响起的蛙声,丁家琳基本没有象平日那么笑,默默看着一旁的溪流,偶尔也会把目光落在他脸上,久久不去。 “给我写信,好么?”在她凝神看着他时,陈小飞迎着她的目光问。 其实自己心里也很空落。 丁家琳的目光象被风吹熄的蜡烛一样扑灭,过了许久才幽幽说:“还能给你写信么?” 是啊,还能写信么?自从集体照拿回来,父母已经从他的举止行为看出端倪,在对徐晓龙肖国君他们旁敲侧击的盘问下,从同伴漏洞百出的回答中,基本确定了陈小飞和某位女同学的事,只是因为要高考才没有发作,但母亲时刻警惕的目光已经让他倍感稍一不慎就有彻底暴露的危险。 陈小飞不做声了。心里觉得憋得慌,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很犹豫。作为十七岁的少年,心里明白他和丁家琳之间横跨着一条几乎不能逾越的鸿沟,就象这条小溪分割他们在两岸。 不,小溪他们可以走过石桥相会,但陈小飞和丁家琳之间的鸿沟却是因为出身——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在曾经的年代,就像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分处两个世界。 当他们相互间的感情从朦胧逐渐清晰,继而快要融合时,两个人的心底却因为马上要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而隐隐不安。似乎两个人在遥遥相望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但越靠近,越感觉有一堵墙的存在,虽然谁也不愿提及,但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堵墙,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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