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第八十二章 归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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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 归途 (第1/2页)

    黑暗之外,昔葛的刀锋却迟迟未落,丽史睁开眼,看见昔葛那粗壮的身影正向后倒去,喉上插着一支羊角薄刃的匕首。而自己身上的紧绷的马锁也骤然懈去。丽史环顾四周,看见那六名跟随昔葛的武士已经全部悄然无声地倒在了地上。头顶穿林的日光疏忽明暗了一下,一个超拔的身影已经立在了她面前。那刀削般冷峻的下巴之上正是她绣过的那一幅镶银半脸狼面具。

    他扯下了那狼面具,清俊的容颜被逆射的日光镀上光边。

    “你想离开这里吗?”

    还是那个问题。几年前在乌修崖下,在楼薄的石道前,在月下的马厩旁,他曾经几次问她这个问题。然而每次她都摇头谢过。他于是远远站在西山的那块岩石上默默守护着她做的这个决定。而现在他再一次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间,张口问出的却还是这个问题。

    “想。”这一次她简单而笃定地答道。

    他从无表情的脸上如同山川上掠过微风,忽然草木轻动万象初荣。丽史也展颐而笑,泪水却也瞬间漫过她褐金色的眼眸。

    岭下却有马蹄人语刀铁之声传上崖来。想不到琢崇杀她之意如此坚决,在昔葛之外竟还送了人来。霍曜略略压低眉心,举步挡在丽史身前。

    丽史却道,“我只想离开这里,并不希望因我的缘故而起杀戮。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我不会受伤……”他皱眉道,似乎微微有些不满她对他的小觑。然而他终是低头思索了一瞬,而后走近丽史,单腿曲身跪下背朝着她。

    “上来。”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丽史伏上他健阔的脊背,他将她的手臂拉到胸前合紧,又将她的双腿拢紧盘在自己身体两侧。

    “若不打架,那便只有鹿秋崖一条路可走。一会儿你若害怕,闭紧眼睛就是。”

    打架?丽史在他的肩头笑了一下。岭下的聒噪之声愈发清晰起来。霍曜后退了几步,忽然展开双臂向着崖下跃去。丽史看着脚下原本嶙峋的山石忽然被山岚雾霭所代替。她一时心悸不觉闭了眼。崖风呼啸过耳边,她感到他在急速地下落中蹬踏着什么。她勉力睁开眼睛,却见他正从容地借着山间的横斜而出的松枝柏梢,减缓着他们坠落的速度。

    “怕吗?”

    “不怕。”她答道,声音却被那浩浩的山风所噬,只余一缕耳语般的呢喃溜进他的耳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合在他胸前的手指却感他唇角的弧动。

    丽史已经记不清楚,两人是如何落了地,似乎是被圆柏那浓密的鳞叶托住又漏下,再被云杉的那结了球果的枝条擎住,却到底载不动两个人的重量,终于一声脆响折了枝干,将他们二人抛入林地中。他一直力处下方,为的是帮她缓冲所有的坠撞。而在落地的一刹那,他又环住她滚动翻转,将那下坠的冲击化解于无形。当他们终于在厚厚的松针铺就的林地上停下来时,她伏在他的身上,除了被山风缭乱的长发,连衣服也只浅浅刮破了几处。

    丽史试探着撑起身子,却看见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如两笔俊逸的墨线沉在他那桀骜的面部起伏间。

    “你怎么样?”她慌起来,摇了摇他,未见动静,便急着站起身来,想要去寻人求救。

    他的手却猛然拽住她的手腕,“你刚才告诉那个人,说你不会嫁给杨玉,说你心有所属……”他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谁?”

    丽史双颊绯红,却也目光沉静地回望着他,“不知道。”

    他蹙眉。

    “他从来只是问我要不要离开,却没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他怔了片刻,忽然笑了,如骄阳般灿烂又似野马般不逊,“姓霍,名曜。”他道。

    “我叫丽史,是……”

    “先零部落酋豪尤非与乌孙国的少夫公主的女儿。”一向惜字如金的他,忽然烂熟于胸般地道——西山岩石上几年的守候,他当然不会只是远远而眺。

    丽史微微怔住,霍曜却在这一瞬一跃而起,执起她的手来。於菟祭祀时的遥遥相对,忽然变作近在咫尺的呼吸相闻,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恍惚,仿佛他们已经相识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初见一般。霍曜将自己饥渴而霸道的唇压在她微微轻颤的唇上颈上,有力的手臂卡进她纤薄的衣衫。

    松涛声席卷而来,整个世界如同舟行海上,起伏晃摇起来。

    从烧当部落的大允谷到先零部落的大榆谷,直线距离并不算很长,却因为山岭谷地的起伏不定,也是一匹千里马三天的路程。

    已是落日时分,一匹白色的汗血马在山岗上踏蹄凭风。马背上是一对璧人相依东望。红霞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中正烧到极致的绚烂。

    “后天中午才能回到族中,”丽史低低道,忧虑之色缠绕眉间,“我真担心义渠安国的领羊宴已经开席了。”

    霍曜素目将下颌抵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凝神半晌,方问道,“你说那个细作是义渠身边的人?”

    “嗯,他说起他jiejie是义渠安国的爱妾,我想他应该是义渠的妻弟。”

    “有名字吗?”

    “只知道叫米擒。”

    “米擒……”

    “嗯,这是个羌人名字。不知道他有没有汉人名字。”丽史道,“想不到汉朝的大臣却娶了一个羌人做妾。”

    “义渠的祖上本也是羌人。”霍曜环紧手臂,将唇附在丽史的耳边,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有名字就好。”

    这一晚,他们同前一晚一样,宿在一个牧人和樵夫歇脚的岩洞中。霍曜一向是雕梁画栋也欣欣而寐,幕天席地亦坦坦而眠,全凭心性所致。丽史更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子。两人握手卧在蒿草铺就的洞中,在洞外莽莽的松鸣中渐渐盹去。

    然而毕竟心有忧思,丽史睡得并不深,凌晨之时便蓦然醒来。黑暗中,她忽然发现掌中空空,伸手一探,身旁也是空空。丽史弹坐而起,忽然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孤单与心悸。几年来在羌人各个部落间带着弟弟流徙为质,她本已适应了凡事依靠自己。离开楼薄并与跖库儿分开后,她更是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然而才不过两日,她竟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孤单的感觉。他去了哪里?可是不辞而别。抑或是有什么难事怕她担忧。丽史再难入寐,静候着洞口的声响一直到天明。

    霍曜在巳初时分回来,一进洞便看见丽史将背抵在洞壁上,怔怔望着他,眼中薄有潮湿的痕迹。霍曜停住脚,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丽史亦不言语,起身走出洞外,看见那汗血马旁立着一匹红色的小马儿。她走上前去用手轻抚马额上一簇雪色的鬃毛,微微叹了一声,道:“你不声不响地离开,又不声不响地回来,就是为了再寻一匹马吗?”

    “多一匹马,才能加快我们回先零的速度。”

    丽史转过身,身体微微有些发颤,好半天才道:“跟我事先说一下有那么难吗?”

    霍曜的脸上薄有困惑,却也只是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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