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第九十七章 夜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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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夜帐 (第3/3页)

如此相逼,还是要置她于死地。云歌心底一惊,努力思忖着该如何作答。孟珏思量之下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听帐口一个声音虚弱地道,“是我送云歌出的营地。”众人再次望向帐口,却是一脸苍白的阿丽雅正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帐中来。

    跖勒赶过去扶住她,口中却低低责备道:“不要乱说话。”

    阿丽雅此时一步一行虚弱不堪,却很坚决地走到尤非面前,道:“当时云歌与跖库儿闹得不开心,便求我将她送出凌滩。我虽有犹豫,可是她来先零本就是因为我,她也毕竟不是羌人。我便将她扮作我的侍女,那日晚间带着她溜出了凌滩营地。”

    跖勒对阿丽雅揽事上身有几分不悦,却还是跪下道:“我们羌人讲究朋友之间的情谊。云歌代替罕羌族人陪阿丽雅出嫁,她要报答这份情谊也有她的道理。现在云歌重返回先零,即是为了弟弟的安危,也是为了阿丽雅的身体。请父王和族中的长辈从轻发落她吧。也请父王宽恕阿丽雅。”

    大妃盏婼也道:“大王,小儿小女闹聚闹散,云歌如今回来了,跖库儿的心定了才是最重要的。”

    跖库儿趁势推开云歌身旁的侍卫,又解开了她身上的捆缚,拉着她一同跪下,道:“我知道云歌私自离开先零,犯了族中的规矩。可是是我告诉了她秘径,有错也在我。求父王看在孩儿从小玛谷带回粮食,这几日也帮助族中平乱的份上,饶恕孩儿也饶恕云歌吧。”

    帐中的贵族见两位王子和大妃都为云歌求情,方才因为反对跖隆而对云歌质疑较浅的人自是偃旗息鼓,而那些曾经支持跖隆故而质疑较深的人却还在窃窃私语,好似还在酝酿着什么。

    “芒东,”尤非开口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芒东道:”既然是小王亲口告诉了云歌先零通汉地的密道,就请小王给族人一个交代。”众人都诧异地望向芒东,却见他向尤非行了一礼,又道,“这密道是先零族人共守的秘密,换句话说,云歌既然已经知道,那她就必须成为我们先零人。小王护佑云歌已久,却始终没有收入帐中,行那合穹的好事。请小王即刻与云歌合穹完婚。”

    芒东的话令帐中沉寂了一刻,既而得到广泛的赞同。因为跖隆而势不两立的两拨人仿若忽然在云歌的事上找到了争执平衡点,个个叫好称是。

    云歌还跪在地上,听到此话骤然一愣。身旁的骥昆却微微带笑望向她。那笑容中暗烧着火焰,有希冀也有紧张。云歌不敢看他,手中悄悄使力,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骥昆眼中的火焰黯了黯,手却丝毫也没有放松。

    因这话而愣住的还有一人,他僵直地站在满帐的贺喜声中,一时面色似冰眸色如铅。

    “芒东说得好。”尤非起身,大笑着将云歌和跖库儿从地上扶起,”我只想到云歌是外族人,却忘了她也可以成为我们先零人。跖库儿,今夜父王为你做主,就将云歌收入帐中合穹。我们羌人不拘礼俗,只顺心意合天时。但是父王答应你,等我们打败了汉人,父王一定给你盛办婚礼,不会比你哥哥的差。”

    跖勒也走上前,握拳击向跖库儿的肩部,行了一个草原勇士间的贺礼,“跖库儿,哥哥真为你高兴。这样一来,云歌和阿丽雅也更加亲如姐妹了。”

    大妃盏婼也起身挽住云歌的手,道:“别害羞,女人总有这第一次。跖库儿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士,可他对你的温柔体贴谁都看得出。”

    帐中众人的笑声中立时有了些暧昧的味道。

    云歌本就因这情势的突转而愕然失措,听了盏婼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又被她话语中露骨的暗示弄得两腮灼热,情急之下竟回说道:“我……我不是……”

    “不是害羞就最好了。我们草原上的女人讲究的就是至情至性。”盏婼笑盈盈地道,又回身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女道,“去,把我们草原的合穹酒拿来。”

    一旁的孟珏眼神一僵,“喝酒伤身。小王和云歌都是从小玛谷星夜赶回,又各自忙碌了几日,恐怕已是疲惫不堪……”他说着已经起步想要拦住那两个去取酒水的侍女。

    “孟珏,你是汉人的大夫,却未必知道我们羌人的合穹酒。”一旁的芒东却忽然抓住孟珏,附在他耳边道,“这合穹酒就是让人不知疲惫的好东西啊。”

    帐中又一次爆发的哄笑声。孟珏面无表情地将芒东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拂下,回头却见那两个侍女已经出帐而去。转眸再看云歌,又见跖库儿凑近云歌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云歌脸上的窘烧似深,被跖库儿握着的手却不再僵硬。孟珏的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他正要走过去一问究竟。帐口却又是一阵欢闹之声。原来是侍女已托着一只小酒坛和两只铜碗返回帐中来。

    “不。”孟珏沙哑的声音被帐中的笑声一覆而过。

    云歌却似听到了他的话一般抬起头。她看见他那墨黑的眸子正定在自己身上,有一种孤绝的寒意从那眸子的底部冰裂一般延冲到表面来。云歌冲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在示意他不要为自己担心。

    “来来来。我为你们俩斟上。”大妃盏婼亲自倒满了两碗酒水,递予跖库儿和云歌。云歌在接过酒碗的一瞬间,晏晏而笑,而后与跖库儿对碰酒碗。两人各自将那酒水一饮而尽。孟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分崩而去。

    “孟珏,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难道你不想让你师妹也成为先零人吗?”孟珏滞缓转头,看见尤非正带着探究之色望向他。

    “作为大夫,不希望春酒误人健康。”孟珏胡乱应了一句,却听帐中的笑声又起。原来是双眼微红的跖库儿手臂一展,将面如云霞的云歌打横抱起,阔步向着帐外而去。有一件东西从云歌的衣襟中滑落,却被一拥而上的先零贵族掩了去。他们欢呼着围聚在跖库儿身后,又簇拥着他们移向帐外。跖库儿托着那一簇袅娜的绿意转眼就消失在帐口。

    孟珏追到帐外时,那些起哄贺闹的先零贵族正四下而散,归回各帐去了。月亮已然落下,整个阳平坡很快便落入一片黑寂中,只有不远处跖库儿的帐前列着一圈盆火。那火盆正是先零人婚嫁合穹时要烧满三日不能灭去的合穹焰。盛装的节若在火盆旁执鼓而击。火舌在鼓声中随着猎猎谷风狂舞不休,像是明灭不定的人心,又像是炙热跳动的欲望。孟珏的呼吸沉重起来,提气要向那帐子狂奔而去。有人从背后死命扯住了他。孟珏回头,看见病怏怏的阿丽雅正由号吾搀扶着,竭力拉着他的衣襟,“你若冲进去,跖库儿就保不了云歌的命了。”她说着将一把匕首放入他的手中,“这是刚才她掉落在帐中的。”

    孟珏动作僵硬地接过来——那是他第二次送给她的那把刀,他的母亲染姜留给他的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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