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半日 (第2/2页)
的一搏。女人应该躲得远些。” 霍曜道:“你既明白,却将我的女人送入虎口。孟珏,如果云歌不是我meimei,我几乎要拔刀与你对决。” 孟珏抬目与霍曜对望良久,缓缓道:“诚如丽史公主所言,这是她与先零最后的了断。我只求明日,公主从延尕岭回来时,你能带着她们俩一同离开羌地,永不再回头。” 霍曜低低哼了一声,起身再一次走向崖边,向延尕岭眺望起来。 孟珏微微转头,听岭上的山风呼啸着向南飞渡而去,那是白石寨的方向。羌地有名的邓笼有两处,一个是楼薄,还有一个就是这白石寨了。他许过她什么?以至在这样的傍晚,他不顾伤痛也要带她前往。而她竟也欣然同往。孟珏的眼中墨云涌动。 ※※※※※※※※※※※※※※※※※※※※※※※※ 白石寨的邓笼,此时也正在暮云四合中默然矗立。云歌与骥昆在石寨对面的山岭上收住缰绳,越过谷涧远远而望。 白石寨是白石部落的领地,因为如今汉羌之间的战事,这些小部落的态度已是敌我难辨。骥昆便放弃了去寨中的想法,而是带着云歌登上与石寨对望的一壁山崖上。山路颠簸,他腹部的缠布不时因为伤口的崩裂而渗出血来。云歌一再请求他放慢马速,他也没有理睬,她只得一路跟着他到了山顶。 崖风莽莽,吹拂着两人的鬓发,两人都下马而来。山崖对面,那朴拙粗犷的塔形建筑逆光立在夕光中,隐去了一切细节,只余挺立的墨影。无数的宿鸟正归飞而回,急速隐身没入那微翘的檐顶墨影中。 “楼薄只怕一时是不可能再去了……这里邓笼也很有名。“骥昆缓缓的声音中充满了回忆,“我答应过你,要再带你敬拜邓笼。祭拜你在天上的亲人。你的陵哥哥,你的孩子,你的许jiejie……” 云歌眼神黯了黯,声音越向远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可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 “在我身边,你不用忘记任何人。”骥昆转过头道,“云歌,你甚至可以不必成为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云歌微微一震,心中又涌起一种理不清的痛与烦乱,她转头望向他——难道他隐忍伤痛带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我只怕到了明天,你哥哥要带你离开羌地时,我再没有机会履行我的诺言,也再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些。”骥昆的眼睛转回头,再次向暮色中的邓笼望去,那素来矫健的身影因为伤痛和山风竟有几分孤单寥落。
三哥要带她走?云歌微微一愣。这的确是现下她离开先零最好的机会了。怪不得孟珏和三哥都坚持要带她同来。 “jiejie与我相依为命,她赴险我怎能不来?”骥昆苦笑了一下,“可我也不能将你留在族中,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族人。” 云歌失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原来他们三人已在默契中完成了对她明日归宿的安排,而她自己竟浑然不知。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忍不住追问道:“明天……你会跟你三哥走吗?” 云歌望向骥昆,见他的口唇因为这几日的低热而干涩开裂,一向疏朗的褐金色眸中满是焦灼与疲惫,额上还有因为忍受疼痛而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已经再不是她去年春天见到的那个星眉剑目的朗朗男子了。她的心中有几分不忍,却也只能硬着心肠,望向别处道:“骥昆,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骥昆失望至极反而“嗤”地一声笑出来,“那是‘是’的意思吗?”他垂头静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带你来这里的确不只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云歌再次望向他,天边初升的月亮照在她的脸上,却将骥昆的脸留在月影里。他的脸在月影里半明半昧。 “去年在鲜海边时,你为什么忽然受惊一般离我而去?” 云歌眉睫轻颤,眼中却起了雾气,“因为……陵哥哥也说过那句话。” “哪句话?” “我去往哪里,他就去哪里。”云歌语气飘渺,眼中的雾气却结了露,顺着她的脸颊辗转而下。 骥昆眼中的火焰暗了暗,许久才又问道:“那他又是谁?” “谁?” “孟珏……”骥昆仿佛从胸中吐出一个灼烧的火球,“别告诉我他是你的师兄。他……你们也曾是恋人吗?” 云歌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骥昆的神情,似乎已经知道他们的过往一般。她忽然有些失措,不是因为他的逼问,乃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心向来躲着这个问题。与他往昔的情仇怨念,是她在蜀地的这几年一心要忘记的东西;可是这羌地的战事重新将他们卷裹在一起,他们一遍遍的分离又一次次的相聚,他们 骥昆见她失神不语,喑哑的声音中暗暗起了风暴,“回答我?”他走过来扳起她的肩膀,“你们很相爱,是吗?比你与那个陵哥哥还相爱吗?” “不,没有……我……我不知道……”云歌失声哭嚷起来,“……我以为陵哥哥忘记我了……我只是在那一段时间与他一起过……不,后来我们也曾在一起……然而最后还是分开了……”她慌乱地说着,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那你们的确是旧情人了,”骥昆眸中带火,不自觉地摇了摇云歌的肩头,”你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云歌挣脱出自己的双手捂在耳朵上,声音也似哭嚎一般。 云歌的崩溃另骥昆有些自责,他松开了她,望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默然不语,心中却忆起他们被汉军围在朔谷谷底时,犀奴的话——“小王,我只怕回不去了,有件事情在我心里,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要当心孟珏,我们兵分三路时,我看到他与云歌如恋人般告别。” 骥昆紧了紧两腮,低眉又问道:“那他来先零究竟是为什么?” 云歌微微止住哭泣,回道:“我起初并不十分清楚。如今看来,他与赵充国将军有约,想要减免战事,尽快恢复汉羌之间的和平。赵将军并不主张大兴战事,将羌人杀尽。而孟珏兼有汉人和羌人的血统,他曾对我说,汉羌之间的胜负并无悬念,留下的仇恨却是过程和代价决定的。他对羌人没有恶意,真的!” 孟珏对于汉羌之战看法,骥昆其实心有戚戚,然而云歌为孟珏辩护的话,在他听来十分刺耳。他压着心中涌起的怒意道:“以我父王的性命去换战事的止熄,将节若姑姑逼入死路,你还说他对先零没有恶意。他究竟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竟将节若姑姑逼上绝路的?” 云歌的眼睛失了神,她张口欲言,却又觉得此时说出节若与汉人相恋生子的事只会令节若的名声更加受污,对号吾也无甚好处。她便低了头,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骥昆看在眼中,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恋人也好,朋友也罢,至少是赤诚相待的。但是,我近来才发现,你其实瞒了我许多。” 云歌抬起头,眼中满是歉意。 骥昆没有看她,转头去牵过褐爵,望着就要消失的落日道:“但是我对你承诺依然作数。云歌,你可以不必成为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骥昆……” “不必现在回答我,明日你抉择时,我便知道了。”他有些吃力地翻上马背,“jiejie还在危险之中,我们不宜在这里久留,尽快回营地吧。”骥昆说罢未等她回答,开缰策马,向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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