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_第十一章 天问 (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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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天问 (三) (第1/2页)

    如烟细雨,潇潇洒洒清洗江山。幽幽的春绿伴着雨水从树梢、田野里吐出来,染遍群山南北。草色只可遥看,走近了,你就会发现树还是原来那棵树,山还是原来那座山,根本没有新芽冒出。打马远去,蓦然回首,让你失望的地方偏偏又现一抹新绿。

    这就山中春色,来得比平原晚,却总在若有若无之间,驱散冬的严寒,带来生命与希望。晋王朱棡站在五台山的黛罗顶上,凭栏远眺,无限江山,尽收眼底。他现在是眼前这片土地的名誉首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悠闲地看几回风景。朝廷的使者在山下已经守候了一个月了,燕王的使者在馆驿里等了也不下十天。朱棡不知道自己该接见谁,也不知该怎么做。

    起兵了,自治了。可现在首倡自治的老四准备当皇帝了。燕王使者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出兵相助,就允许晋地自治。侄儿朱允文这个在任皇帝也给了相同的承诺,并且答应将属于朱棣的东北三省也划归晋王管辖。

    他们谁都想当皇帝,他们夺了江山后我的结果都难免兔死狗烹。自古以来,哪个裂土封王的承诺兑现过?晋王朱棡不会傻到帮人家打江山,但南北双方如果再次打起来,他又很难袖手旁观。眼下最难保证的是,如果这样拖延下去,燕王会不会先转过头来,将威北军先收拾掉。

    “难啊,”晋王朱棡叹着气,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在亭柱子上不知不觉抓出一块油漆,“这乱局究竟该如何应对,真让人无从下手…..”。他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也知道自己没割据的本钱。治下无论是山西一部,还是蒙古河套,都不是粮食主产区。这些年的繁荣凭借的是货物交换,用丰富的矿产交换北方六省的器物和南方的粮食布匹。如果真得将山西北部和河套地区隔离在帝国之外,朱棡很清楚,不到三年,这两个地方就会比元朝统治时还穷。到时候甭说关起门来做皇帝,连自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这就是武安国那厮的厉害之处,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全国各地用道路和贸易联结在一起。让各省彼此相依存,从而彻底打碎了诸侯割据的希望。或者说,他在二十多年里改变了帝国的基础,让割据的难度与风险大大增加。晋王朱棡沉思着,眼神如雨幕一样迷茫。

    “王爷,朝廷的使者又来求见了”,王府长史林仲达手里拿着份拜贴,气喘吁吁地从半山腰爬上来,边走边喊。

    “我知道了,告诉他本王病了,没法见他”,晋王朱棡没好气地说。朝廷的使者拿出了当年申包胥哭秦庭的功夫,在晋王的临时驻地前声声血泪,以大义相责。可那些大义说起来好听,背后隐藏的还不一样是利害。明知晋王自治还请晋王出兵相助,这不明摆着想让威北军和北方六省自卫军打得两败俱伤么?你朝廷真的有本事,自己去打啊,耿炳文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修整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修整够么?

    “可那您也不能躲在山中不出来啊,难道您在这里还能躲一辈子”?王府长史向上快走了几步,大声喊道。他是服了这个王爷,遇到困难就罢工。若不是此人待属下还算宽厚,彼此相交多年,林仲达真想自己躲回河套的地区的工厂里,任由事态发展。可眼前的事还是要管的,谁让自己是王府长史呢,况且收到了那个人的信,不好不按照他的安排去做。要知道那个人可是人中俊杰,他如果想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者肯定不计其数。

    “仲达,你别逼我,让我,让我过几天顺心日子吧”!晋王的哀求般的口气从如烟细雨传来,说不出的凄凉。

    王府长史笑了笑,手一松,拜贴被山风裹进雨里,翻了几个跟头,落进了幽幽深谷。“好,好,我不烦你,咱们且看风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说话间,他走进山亭,将身上的油布雨衣脱下来,交给旁边的侍卫,趴在围栏上和晋王朱棡一块赏雨。

    山风裹着细雨,打在丛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淡绿色的树枝摇摆着,搅动重重水气。有化了冻的春泉从不远处的岩石上奔流而过,留下一路欢歌。连绵春色,在不同人眼中却是截然相反两个世界。林仲达看到的是希望,晋王朱棡看到的却全是危机。

    “哎――”,晋王朱棡长叹一声。

    “哎——”,长史林仲达回以一声长叹。

    “你叹什么”?晋王朱棡回过头,不满地问。

    “我是王府长史,王爷叹什么,我当然叹什么”,林仲达一脸玄机,笑着答道。

    “仲达啊,劝我起兵响应北平的是你。眼下天下乱局,劝我按兵不动的也是你。夹在朝廷和北平之间,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来,孤王也只好在这百十个山寺中寻一个剃度之所,脱离这红尘苦海了。”

    “王爷这就想退了,眼下群雄逐鹿,王爷难道不想分上他一匙鹿羹”?林仲达不理会朱棡的抱怨,轻声问道。

    晋王朱棡横扫了自己的长史一眼,无奈地说道:“分一匙羹,不被人家炖了已经是万幸了,分羹,咱威北军有多大斤两,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威北军实力不足以三分天下,这点我当然清楚可王爷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求裂土,天下有何人能奈何得了我们威北军”?林仲达手指轻扣围栏,问话像霹雳一样敲进晋王心里。

    晋王朱棡身体猛然一凛,沉声问道:“仲达,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安泰皇帝让您主持威北军,而让秦王主持定西军”?王府长史没有回答晋王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皇兄”,晋王朱棡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皇兄还不是借我二人之手看着老四。结果,老四反了,秦王也让蓝玉给剁了”!夺位分封,大哥朱标几曾安过什么好心思。可有他在,天下混而不乱,北方六省自顾自发展,南方百官自顾自贪污,晋王朱棡的日子反而好过。他治下的官员没有朝廷的官员那么贪,前来封地发展的商人为了行走顺利也不断地给王府许以好处,这种坐地收钱,却不用强取豪夺的好日子让人留恋。如果不是允文非要削番,怎么会将大家逼得走上如今这一步。世事难料,总是面临这么多选择,朱家子孙想当个开心王爷都不容易,何况寻常百姓呢。

    “这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长史林仲达点点头,低声分析:“他知道秦王和燕王都有野心,而您只不过求做一个安稳王爷,所以才让秦王去控制蓝玉,您守在燕王身侧。这样,秦王与蓝玉必将为了定西军的控制权斗个两败俱伤,而只要朝廷不露出完败之势,您也绝对不会追随燕王造反。可惜先帝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自己有个不会做皇帝的儿子”。

    想到大哥朱标的统治手腕,晋王朱棡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头涌起一丝哀伤,几分无奈。如果大哥还活着,时局也不会如此难以收拾吧?摇摇头,他低声问道:“可这与眼下局势有什么关系,这仗如果再打下去,咱们也难免要卷进其中。”

    “那要看晋王殿下的想法了,我这些天反复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长史林仲达老脸红了红,这个计策不是他自己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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