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孤兽 (第2/2页)
想,在跟随那个紧张要死的侍从踏入校场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为此刻做好了准备,只是过去了半晌,那柄玄铁剑,依然没有刺入向自己的胸腔。 吕布睁开了眼睛,剑鞘依然嵌在地板之中。 丁原站在吕布身前,手紧握着剑柄,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熊儿满岁抓周时第一个抓着的,就是这柄剑,你想象不到我当时是多么欣喜若狂,感谢上苍让丁家大业后继有人,却未曾料到那不成器的逆子嗜酒好色,我还没来得及传给他这柄剑,却已生死两隔。”说话同时,丁原握着剑柄的手剧烈地颤动,那玉蟠螭几乎要从剑鞘上掉下来一般。 吕布不知该如何回答,耳边却传来丁原的问题“奉先,一直以来,我待你如何?” “如师,如父!”吕布的四个字发自真心,未曾有过战功的他却被任命为丁原主簿,看似毫无实权,却能在丁原身边参与机要,是他学习成长的最好位置。 “好,好,从此之后,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丁原一脸释然,悲伤的面容中挤出两分笑容,那柄标志着他丁原和并州军权的玄铁剑被丁原横握在手中,探到吕布面前“拿着,熊儿的位置早就该是你的了。” “奉先愿为丁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看着吕布明白他的意思后猛地伏在地上,这举动让丁原放心地点了点头。 丁原站在门旁,剑鞘包裹着蛇皮的玄铁剑和他苍老干裂的手似乎融为了一体,紧盯着吕布在奉自己为父后,大步而出,消失在校场的另一头,丁原驼着的脊背,似乎直了许多,正当他身形微微改变时,一阵尖细笑声在背后的黑暗角落中突然响起。 “真是个可靠的属下啊,幸好他没拿这柄剑,咱家在暗处,可是为他捏了把汗呢,狼王说丁公手段比虎更甚,如今丁公亲手弑子,让在下印象颇深。”
“当这逆子与雒阳的阉党勾结,妄图夺我兵权时,已与路边的野狗无异,不清楚自己实力就妄动者,拿不了这柄剑。”丁原说话同时,将盖着黑布的丁熊尸体一脚踢飞了出去,其中的尸体平摊在地面上,晃动的烛光下,丁熊已然污浊灰白的眼仁中,一个光头灰衣的胖子渐渐从房屋的角落中由黑暗中映射显现。 “丁公果然非常人!”胖子竖起了拇指,声音却尖细无比“还请丁公勿忘狼王今日助力呢,一名骨鹫,两千骑兵战马,还有贵公子与雒阳串通的情报,这可都是花销。” “去告诉你家狼王,就说这帮他铲除旁系两千异己的忙,算是我白送予他了。” “嘿嘿,丁公明白人,咱家辩不过您,不过狼王找的那个正主还有铁树巷里的那些人。”这个胖子话不说完,人字拖了一个长音,似在征询着丁原的意见。 丁原走到胖子面前,用鼻子如野兽一般嗅了嗅他,胖子哪里会意识到丁原有这种举动,紧张地满面堆笑,只是额头和鼻尖上,在这寒冷的天气突然透出些汗珠。 “以人油点灯可让室内长亮,你可否有意为我添置一些?”看到胖子摸着他的肚子脸色大变,丁原满意了稍许,转身朝向门外,手握玄铁长剑“永远别在我的地盘上吐出舌头,我不管你是狼,亦或是那条狼的狗,永远记住一点,这里不是你们的大草原,这并州,是我丁原的。” 胖子不断随着丁原的话而点头,好像一只用兽皮新制成的亮白色拨浪鼓,丁原停顿了些许,再次开口“不准在我面前再提起铁树巷,至于那孩子,虎狼营没有找到,如果她真藏身与药碾峡中,或许与迟归的十二骑有关,有本事,自己领回去吧。” 胖子听到这句话,倒退了三步,猛地鞠了几次超过九十度的躬“有丁公的话,蹋瑞心里有底了,丁公真是狼王最值得信任的好朋友!”说完,胖子陪着笑,倒退着出了房门,快速隐入了黑暗之中。 大厅再次恢复了沉寂,适才的夕阳此时已经完全不见,只有西北风吹过刀刃的嗡嗡声让门外的黑暗更为萧杀,过了半晌,确认这屋子内外只有自己一人的气息,丁原才喃喃自语“朋友?什么是朋友?” 黑暗之中,那个苍老的身影猛地坐在地上,将已然冰冷僵硬的丁熊和他那把玄铁长剑一起抱在怀中,丁熊的头被放在他的膝盖上,仿若丁熊依然是他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亲昵“为父与你说过,站在顶端者,要强硬,更要有耐心,否则,示弱的我们将会成为番邦和雒阳之间的rou饼,你这个蠢孩子,怎么就只懂得声色犬马,不懂为父的心呢?为什么非要逼为父在敌人面前杀了你呢?我的儿!” 丁原近乎呓语的疑问声音太小,小到连烛火都不再晃动,没有,也不再能得到答案的他,只能轻摇着身体,哼着一曲并州人再熟悉不过的歌谣,伴着节奏,轻轻拍着将头枕在他膝上的丁熊,像是在哄孩子睡去,窗并没关拢,丁原低沉的歌谣声飘到了屋外,和着凛冽的寒风,像极了孤兽一面在舐拭自己受伤的爪子,一面在在哀嚎,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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