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记_文 祸(二)--不读诗,无以言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文 祸(二)--不读诗,无以言 (第2/3页)

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

    这个孙会宗呢,和杨恽是好朋友,这个信写的,也纯然是出于好意,他说你现在是下来了,可未必就没希望上去了啊,你现在应该作惶恐状,作悔悟状,作痛不欲生状……总之是要让组织上感受到你对自己错误的深刻认识和诚恳反省,让组织上感受到你这个人还是可以挽救的……你怎么不跑不泡不说,还真就安心打点家业作生意办实业去了?你喵的有点出息成不?!

    这个话,应该说是很贴心了,不是真当自己人,实在不必说这么透的,毕竟,那是两汉,还不是后来道学大行,遍地都是道德规范的年代。

    但杨恽,他不领情啊!

    收到孙会宗的来信,他一眼扫过,冷笑一声,捏捏胡子,然后抓起刀来,啪啦啪啦,文不加点,一刻而就,正是我们上面全文引用的《报孙会宗书》

    (好,刚才没有认真看的同学,或者现在想不起来内容的同学,请翻回上面,再看一遍这封信。)

    那位说了,再看一遍……也看不出问题啊,这文章写的,一看么,是颓废,二看么,还有牢sao,三看四看……我靠,这个“大逆不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看不出来,您就对了,因为,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个“不读诗,无以言”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并且再也不会回来啦……

    不读诗,无以言,是孔子教育自己小孩的话,这个“诗”,指得是《诗经》,也可以叫《诗三百》,因为分成“风”、“雅”、“颂”三个部分,很多时候,也可以用“风”来指代它。

    在最早的时候,《诗三百》其实只是一本民歌集,但既然它是圣人删述,又既然汉人独尊儒术,《诗》就自然成了基本教材之一,而对于每篇诗作进行分段分节,研究其中心思想,挖掘其内在含义……自然,也就成了普天下官员文吏们的必修课。

    而且,汉人不光重“风”,也奉“sao”为宗。

    汉尚楚声,自汉高开国以来,以《离sao》为代表的楚辞一直有着极高地位,得到广泛学习。美人香草就是指孤臣孽子,恶禽臭物准是针对谗佞不臣……这个手法,基本上是个文人都懂。

    ……于是,杯具了。

    诗惧穿凿文惧深读,以有心算无心,还怕找不出事么?更何况,杨恽自己留的把柄,也忒大了些。

    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再读一遍这首诗,记住里面的关键字“田彼南山”。

    ……好,我们开始翻《诗经》。

    《齐风*南山》:“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解曰:南山,刺襄公也,以其与妹有私……

    复有注:南山,齐南山也,国君尊严如南山。

    《小雅*节南山》:“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解曰:刺幽王也,不知节国用……

    《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解曰:刺幽王也……

    ……

    好啦,不必再向下引啦,总之,你说他是牵强也行,说他是胡闹也管,反正在那个时代中,“南山”被认为有着特殊的含义,可以用来指代“至高者”。

    (顺便说一下,也正是这个原因,有人解陶诗“悠然见南山”句实非隐逸,而是“身在江湖、心怀帝阙”的忠贞表现……)

    好,现在我们再回过头看看那首诗,就实在太过刺眼了。

    南山、芜秽、不治!

    如果我们能够建立起以“南山”指皇帝,以“芜秽”代佞臣的平台,那么,这首诗,简直就是在指着帝京骂街啊!你个皇帝当的是个毛啊,在朝为官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以此两句,治一个“大逆不道”,就走遍天下,也决然是个铁狱!

    (至此,我们也大致能够领会前人何以说辛诗有取罪之道,以《sao》解之,则怨刺之情,溢于言表,“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句之怫赵构,实非无因。)

    ……这件事,一向被认为是我国“诗祸”的起源。两千年文祸纠结,自兹而始。同时,它本身又确立了文祸事件中的一个大类,凿《诗》取典,以比定罪!在此后的两千年中,从谢灵运“池塘生春水”,到苏轼的“纷纷不足愠”,不知多少诗家文士,栽倒于斯。

    ***************

    谢灵运,李白最欣赏的诗人之一,白诗中多次出现的“谢公”、“谢客”、“康乐”都是他。他是陈郡谢家后人,由晋入宋,数为外郡太守,复以事流广州,而竟以反罪见杀。

    在永嘉太守的任上,他作有《登池上楼》一诗。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沈。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痾对空林。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持cao岂独占,无闷征在今”

    这是谢灵运的代表作之一,其中“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更为人称颂,宋吴可甚至赞之为“春草池塘一句子,惊天动地至今传”,“名句”二字,当之无愧。

    ……但是,这两句诗却也成了他的死因之一。唐人尝以为“‘池塘’、‘园柳’二语托讽深重,为广州之祸张本”。

    为什么呢?

    解读是这样的:“‘池塘’者,泉川潴溉之地;今曰‘生春草’,是王泽竭也。《豳风》所纪,一虫鸣则一侯变;今曰‘变鸣禽’者,侯将变也。”

    (顺便说一下,如果去百度上面那段话,很多地方都会把这个解读解释为王安石所作,包括一些研究谢灵运的书籍甚至也这样记载,但实在说,那是读书不细的缘故。最早的一处记载其实是说,某人向王安石请教,为什么说谢灵运因诗取祸呢?于是王安石就告诉他说,前人已经有很细致的分析了,然后复述了上面那段话,于是“人服其能”,就是非常佩服王安石的博闻强记。之后辗转抄录,因为原作者实在没什么地位没什么名气,最后居然传成了荆公穿凿如此,也实在让人无语的很。)

    《豳风》,指得就是《国风*豳风》,一虫鸣则一侯变,出自对其中《七月》诗的注解。宋主以臣子而代君上,以寒族而主帝位,对什么“王泽竭”、“鸣侯变”之类的东西不要太敏感,再加上谢灵运自己又是个好高骛远的大嘴巴,又焉得不死?

    (康乐虽亡,诗名却已播于天下,更开谢门诗路,自兹才人代出。后人论及王谢世家,每言“王书谢诗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