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记_第二章(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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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下) (第2/3页)

一处吃酒的几人,听到这条最新的流言时,表情全都古怪非常,互相看着,一时间,最年轻的一位,终于喷地笑将出来。

    “子产不毁乡校……这群无知之辈,毕竟是只知读律,不学经典……还是想欺天下百姓,不知上古旧事?”

    坐在当中的,正是近日来焦头烂额,东奔西走的何成革,听到这最新的恶意时,他也居然笑了起来。

    “一群搬弄是非的讼诉之辈,居然会质问当朝胡不以子产之法为法……他们看来是真不知道,子产先生最有名的事迹,可不是不毁乡校,而是诛了邓析啊!”

    何成革聚此一席,座上同列最差的那也是个同进士,皆是饱学之士,纷纷嗤笑,后面伺候的长随跟班,却多有听不懂的,最后还是一个最得何成革宠爱的书童,翻着白眼,为他们解说明白。

    “子产这个人呢,是‘第一战国’时期的名相,他当政的时候,国家发展势头很好,但也有不满意的人。当时呢,有人就出钱,请别人来搞自发性的聚会,在会上议论国是,但发展到后来,就往往变成毁骂之辞,可子产不为所动,随便他们去说。”

    “哦哦,原来这样啊,那后来呢?”

    “再后来啊,国中出了一个叫邓析的人物,精通律法,长于舌战,朝廷想弄死的人,他就跳出来要保,朝廷想保的人,他就跳出来向死里糟蹋,这家伙影响力很大的,随便说一句话,乡校当中就有很多人会转述传播。特别是那些代打官司的人里面,简直是当他神一样啊。”

    “再然后呢?”

    “再然后?”

    书童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道:“再然后,子产大人就把邓析抓起来,杀了。再往后么,乡校里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啥?!”

    实在没想到“不毁乡校”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诸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长些的道:“那现在,这些讼师书状的家伙骂当朝不行子产之政,这算是……”

    “所以喀。”

    耸耸肩,书童道:“所以说自己不读书,光转述别人说话的都是笨蛋啊,好歹转述之前自己先看看完整事迹再说嘛……至于现在,我认为么,就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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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读书的人,真是多啊。”

    京西白虎观中,十余人对面而坐,正在议论近来京中流言。说笑几句,也无非是讥讽造作此番流言的人当真是不学无言,贻笑大方。倒是正中一人,微微皱起了眉,对面当即就有人注意,道:“子夏,怎么?”

    身为儒门最高级干部之一的子夏缓声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想……如果事情发展下去,会当如何?”

    ……会当如何?

    发展到“诛邓析”的地步?那当然只是一个笑话,是讥笑余子无学时的话头,儒门群生无不是学问精深,能得古名者更需洞达人情,熟知政事,下边发展的趋势一望便知,谁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示人以弱,乱而后治?”

    这八个字说出,有几人顿时便是一动,看向席尾,端坐那里的人,气度俨然,却是丑怪难言,正是帝牧风阵中大将,“丑进士”宣飞赞,他本就是儒门出身,后来因为有同学讥笑他“天赋异禀,他日必取‘子羽’古名。”一时怒发,打将起来,后来才弃学求官,一战而捷,日后辗转官场,出入翰林,最后投入帝牧风的麾下,但与儒门间关系仍在,平日里也多有联系,此番儒门诸子在京中落脚,便是他代为安排。

    “唔,确实象是十三衙门里那一位的手笔,但……”

    沉吟一时,子夏却换了话题,向宣飞赞笑道:“我当日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倒真能将此地安排下来,诛为不易。”

    宣飞赞躬身道:“师有事,弟子当服其劳。”

    子夏又看向其它人,道:“诸位可知,今番为何非要落脚此处?”

    今番入京者中,自子夏以降,得古名者足有五人之多,但古名当中,也分高下。一方面,子贡、子路、子夏这些名字自古以来,便都是儒门重将,地位仅在文王之下,高出其它同侪,另一方面,现任子夏年纪已逾六旬,得名也有三十余年,也不知教授过多少学生,德高望重。此时一句话问出,满座中除了和他同样是上一时代人物的子张以外,便连子思子贱子羽几人也一齐拱手道:“请商公示下!”

    子夏微微颔首,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地旧事,诸位,当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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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观。

    就和石渠阁一样,白虎观,是儒门历史上最著名的几个地名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几个时间节点之一。

    一千一百年前,沛上刘家的治世期间,帝明章大会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于白虎观,议论经典。是会也,侪侪一堂,一时群英。会上,诸家大儒交相驳难,讲论经义同异,后由帝明章亲自定论,乃定,教习天下。

    “每隔数百千年,儒门便将有如斯之会,只因人心唯危,道心唯微。”

    “初代夫子身后,儒始分为八,后归于一,便是如此。”

    “道统不可分,天下……”

    停顿了一下,子夏扫视诸人,慢慢道:“亦不可分。”

    “分则乱,乱则弱,弱必亡。”

    “帝位更替,乃天子家事,但若有人想于个中作事,弄自天下分裂,我等,便不可坐视。”

    “须知,一道德,方能一天下,一天下,方可一道德!”

    沙哑的语声仍在室内回荡,诸人逐一起身,告辞退去,子夏一一颔首,间或交待几句下面的事情,只道:“子羽,你留一下。”

    待室中复又安静下来,子夏闭眼静静想了一会,方张目道:“……刚才说的,当然都是胡扯。”

    这句话说出来,子羽却是毫不奇怪,点头道:“那是自然……白虎观之会,是我儒门的耻辱,而非相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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