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在戏中 (第2/2页)
我的目光很自然地瞥开,有一道微微忧愁的目光看向我,那双眼大大的,眼角下垂,有些无辜,惹人怜爱,巴掌大的脸,那双眼睛出奇地明亮,十四岁的杨宁心,我的故人,和许碧枝一起嫁进东宫,额前垂落的细细发丝似是沾上了冬夜的寒霜,眼中缠绕的雾气,似真似幻,更添一分楚楚动人的美感。 我犹记得那夜,她无声地说着再见,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强忍的泪水。我对她微微点头,她却是避开我的目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翡翠沏茶,淡绿色的茶水在婉转的唱腔中流淌,我端起茶水,轻轻哈了一口气,好暖暖有些僵冷的手指。 台上的戏演得正热,似是讲前朝的一个贤德大臣,为民请命,在先皇逝世之后力保太子登基,帮太子治理天下,最后出现“祥泰盛世”的故事。婉转圆润的唱腔我是不怎么精通的,我也不怎么上戏楼听戏,这出戏却是听说过,有一日在坊间遇到楼开月,与他同席,便听得有人在说这部戏,当然其人用意颇深,讽刺现在的摄政王殷子叔大权独揽,欺负年幼太子,将那贤能的大臣和殷子叔说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楼开月当时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那双眼里似是好奇我的反应,而我,没有反应。 今日在这太和宫,好巧不巧,遇到了这出戏,不知是人在戏中,还是戏说其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想到我离开一小会,你便坐在了这里。”身后传来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处在变声期的美少年八重紫,那颗朱红色的泪痣如冬日红梅,泫然欲滴。 “怎么会。”我挑眉,这人老爱与我抬杠,四年前认为他是一个温和从容的小小少年,越长大越爱找我的碴,虽然不似他大哥那番鄙视,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抑扬晦涩的语调,也着实令我头痛不已。 八重紫眼尖看见那盘梅花糕,细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块,尝了一口:“果然还是阿银面子大,皇后娘娘有这好东西就留给你。”我也不知道何时起,他开始叫我阿银,我想不通我是怎么和他这番熟识地步,摸不透这位美少年的想法。
陈贵妃依旧美艳不减当年,坐在我左侧,之前因为许皇后一直与我亲和,没有插话,这位贵妃为人跋扈嚣张,她的资本强硬,她本出自相州陈氏,为相州司马陈安之女,陈氏是刘国有名的世家,不论财富或是资历都是一等一,比之柳州许氏都要上一层楼,她在宫里,对许皇后都不假辞色,也难怪刘思齐小小年纪封王,或许景帝也料到了日后刘思齐必将成器,早早做了他王爷的安排,迁离京城去了封地琛州。 “阿银,前几****让人送去的白玉莲台如何?”有道是竟州鱼粮相州白玉,两地皆是物产丰饶,富足有余,竟州于江淮一带,相州靠海,都是刘国有名的富足之地,陈贵妃出手大方,前几日差人送来了一尊白玉莲台,那白玉毫无瑕疵,细腻温华,堪称玉中上品,我虽不是爱玉之人也见之欣喜,在市面上是有价无市。她与我殷家交好,自然也是存了日后刘思齐夺位大业的心思。 我淡笑:“殷银自此谢过,娘娘真是好大的手笔。” 陈贵妃眼睛似是瞟过许皇后,温声道:“你喜欢就好,那不过也是死物,上个月相州送来了两尊,我看着讨喜,想你应该会喜欢,当年思齐在的时候也常常想到你,如今他不在京中,我作娘的,也将你看成自己孩子一般。”这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既显摆了相州陈氏家大业大,又暗示刘思齐对我友好,让我不要忘记旧恩,更刺激了许皇后一把。 许皇后笑得有些勉强:“meimei出手果然大方。” 陈贵妃笑得更加浓郁,微微有些圆润的下巴微抬,余光扫过那盘梅花糕点,轻声道:“哪里又有jiejie有心。” 我坐在中间,看两遍两位女人暗中已经较量过一轮,戏台上的戏已经到了高潮,不由一笑。八重紫嘴角上扬,眼睛中闪过一道幽光,两指轻轻一弹白胎瓷杯,声音优雅圆润,在一片依依呀呀的曲调中钻入我的耳朵。 八重紫“呵”的一声,似是轻叹,又似轻笑。 我见在座似是少了一个人,细细想来,竟没有看见七皇子刘袁熙,众人都将之忽略,想起他五岁丧母,虽然寄养在许皇后的雍翠宫中,到底许皇后有亲儿子,可能将那痴儿忘却了吧。心中不由一叹,那双空洞的眼闪过眼前,宫中的暗斗都与他无关,也许,这样的皇室子弟能活得更从容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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