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茫茫大梦(十一) (第2/2页)
料想大约穆清所求的,正是此事,便顺势应下了。 一番寒暄过后,杜如晦将他让进正院的屋内,穆清亲去厨下,敦促晚膳。 当晚,赵苍果然替杜如晦诊了脉,开方时穆清在一侧细询,赵苍倒觉奇怪,“杜尚书实属劳思过度伤了肝血,这却不难,怎的七娘诊不出么?” 穆清苦笑笑,“关心则‘乱’,怎么也不能确信自己诊出的脉,非得要劳烦赵医士确认了方才能安心。况且用‘药’上,谁人能有赵医士这般‘精’妙的造诣。” 赵苍拿起方子审视一遍,方递‘交’予穆清,又殷殷嘱咐道:“杜尚书虽还在盛年,毕竟也年逾四十了,瞧目下情形,使他撂开朝中那些繁杂公务,只怕是不能,便只有在日常饮食上多下些功夫,慢慢调养,总是无大碍。” 此后穆清便将这些话牢记心头,府中但凡杜如晦的一饮一啄,皆经由她之手调制,丝毫不苟。年节中正逢了杜淹离世,穆清作了主,一概杂务皆由族人‘cao’持,并不敢劳他半分。如是小心补养,至年后初‘春’时节,杜如晦的面‘色’已显见好转,久不见的神彩日益回复,朝务繁忙,‘精’神倒尚济。 穆清全副的心思皆放在杜如晦每日的‘药’膳上,以至于贞观三年的阳‘春’悄然临下了许久,她都不曾觉察。直至她偶望见后院一树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飘洒了铺满了大半个院子,方才惊觉问阿柳,“如今甚么节气了?” 这话问了没两天,‘门’上突然收了高密长公主的帖子。阿柳接着帖子倒觉奇了,“原只当长公主为了净慈尼寺那六名宫婢的事,再不肯出来的。” “她与皇后积怨那么些年,若只为一两桩便闭‘门’不出,便早随她夫君炼丹修道去了,怎会还在长安城中出入。”穆清轻笑道,扬了扬手中的帖子,“‘春’日已至,牡丹宴一开,她自然是要出来的。” 还未至帖子上约明的那日,高密长公主已风风火火地往永兴坊来了。杜府的‘门’房忙不迭地通报接驾,好一通忙‘乱’,连迎出‘门’的穆清都忍不住道:“长公主有何赐教,大可差人来唤七娘前去拜见,又何必……”
“你倒稳得住。”高密长公主含着薄薄的火气,拽过她的臂膀,“快去换身衣裳,随我去西市上转转。” 穆清无奈,依言换了身衣裙,坐入长公主府的马车,随着她往西市去。 她平素只在东市走动,倒是甚少到西市中转,一来东市的店肆铺面到底体面些,大商贾们更愿在东市做大‘门’户中的生意,二来西市‘混’杂,甚么样的人物都有,她在崇化坊有处小宅子,每去时也总有意绕开西市。也不知这位长公主是缘何要硬拖拽着她往西市中去。 长公主府的马车在市中某一处停下,高密长公主带着穆清下车,径直往一间酒肆内去。酒肆与东市康三郎的那间无法比拟,肆内群集的也多是市井小民,亦有贸易的商客。堂内一张大桌案,层层围叠了好些人。 穆清跟着高密长公主拾步上楼,凭栏才看清原是众人围着一名游商模样的中年人,兴致颇高地催他讲着甚么。 高密长公主忿忿地向下瞪了一眼,侧头向穆清低声道:“你细听听他们讲的那些个。” 穆清凝神细听去,不觉大惊,一手用力抓住身前的雕‘花’木栏,指节微微颤抖。 “去岁涝灾,今岁又遇蝗灾,饶是如此,那朝中的兵部尚书仍执意要向突厥用兵。好容易这两年安顿下了,却又要起战事!倘若是我国土受侵,我辈男儿自当上阵御敌,可现下那可汗分明已向圣上求娶公主,又百般示好,哪里有半分敌意。如此尚要用兵,不知兵部用意何在。”中间那游商说得义愤填膺,周围略通些政事国事的,皆不住和声一片。 “如此熟悉朝政的,必定不是寻常商客。”穆清沉下‘胸’口的一团怒气,低声向高密长公主道,“可有查过此人甚么来历?” “查出又如何,而今市中四处都是这样的话,也不能个个都查去。”高密长公主冷哼道:“这些人也不知怎么就这样大胆起来,敢在市井间非议朝堂上的事,竟都不像是寻常百姓。” “有粮草去打仗,却不救饥民!这与前朝废帝有何不同?圣人必定是受了甚么人谗言蛊‘惑’。”有声音如是说。 “如今饥馑,指不定兵部正是借着征讨突厥,大肆收粮,也不知打的甚么主意。”突然又有人直剌剌地冒出这样一句。 穆清听得心惊‘rou’跳,一颗心在‘胸’膛间扑扑直蹿,下面热议的那些话,人群中振振有词的那些人,显然是有人有心安排过的,字字句句皆将矛头直指杜如晦,再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些甚么不堪的来。至于是谁人的手笔,也不必去查了,她心中大略明了,无非是因杜如晦的右迁频受打压的长孙一派。 “却是越说越不像话了!”高密长公主愤然在围栏上拍了一掌,唤了人来就要去驱散下面的围聚的那些人。 穆清慌忙拦住:“长公主且慢!万万驱逐不得。” 她见领命而去的人站住了脚,这才扶着围栏,喘了两口气,“这一来,众人不知是遭何人驱散,自然就将帐都算到了杜府头上,闹起来,反不能收场,又显得杜府心虚慌怕。二来,打头的那几个显然不是寻常百姓,惊动了市丞,带了武侯来拿人,问将起来,这些个话还不得层层上报了?且由得他们去罢,大约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高密长公主喝止住了要去行事的家人,疑‘惑’丛生,“七娘竟从不曾听见过这些话?亦不知杜尚书近日在朝堂上的境况?” 穆清摇摇头,“后宫置喙朝政尚且犯大忌讳,又何况我这府宅中的‘妇’人。他不‘欲’我知晓,我自是不能多问。” “我曾听闻,圣人尚在潜邸时,与杜尚书等人议事,七娘每常在侧,亦时常会听问你的思虑,现如今怎么,想起避讳来了?”高密长公主低低地问道。 穆清愣了一息,原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回道:“彼时圣人是二郎,而今他是天子,今时不同往日,我自然不能失了分寸。” 这话说了仿若没说,高密长公主并未全然明白,事关天子却也不好再多议,闭口不谈,与穆清一道下楼回府去。。。。)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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