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3/3页)
看到呆立一旁的矢夫,湿漉漉的脸上掠过一丝好奇却又诡异的神色。 雷声远了,风雨却更大了。猛然间,一阵怪风袭来,刮倒了倚在门边的那把长伞,瘦高个见状慌忙去扶,谁知脚底一滑就要摔倒!当心!矢夫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咦?这人看着挺高,扶在手里怎么轻飘飘的?
莫非是纸做的? 小胡子阿三幸灾乐祸,哈哈大笑,戏谑道:“校长大人,瞧您这腿都发软了嘛,昨晚又加班啦?” 校长大人知他调侃,也不答话,只拖着矢夫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许是潮湿久了,沙发散出阵阵霉味。 校长问矢夫哪里的?答市里。又问一个人?矢夫点点头。 “哦……”校长顿了顿,放下紧握的长伞,又像个面试考官似的,隐在昏暗的光线中,连问了四句驴唇不对马嘴、自相矛盾的话:“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吧?学什么的?毕业了吗?工作了吗?” 矢夫本想傲娇地说:老子牛叉!昨天刚炒了老板鱿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惭色答道:“学的美术,刚毕——” “你是学美术的?”校长不等他说完,就叫起来,眼白都快从镜片里透出,惊喜道:“那,小伙子贵姓?” “我……呃,免贵姓矢。” “史?历史的史?” “不,”矢夫翻起手心,在上面比划着,“天的头上加一撇,矢!” “哦~!矢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那个矢。嗯……这个姓不多见啊!”校长会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嘉大,嘉禾大学。” “真是嘉大啊!”校长闻言更加激动,夹着香烟的瘦长手指连划了两道弧圈,沉吟片刻,又问:“那,小矢你愿意帮个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 校长忽然想起什么,喔喔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来,只见上面印着几行字: 龙珠镇春蕾小学校 赵之凡校长 原来还真是个校长! 矢夫不由犯了迷糊:这校长的模样,总该是那样那样的吧?可面前这位,这也太寒碜了吧!不说抽烟还要自己买,买的也不是什么高档烟,但瞧这一头花白的头发,就像清明时烧了一半的锡箔纸钱,苍白的额头非常宽大,鼻梁高挺,架一副黑框厚片眼镜,配一只尖长的下巴,再加上消瘦的身体,活像只饿瘪了的螳螂!再瞧那湿了一大半的短袖衬衫、深色长裤,空荡荡、飘飘然,仿佛还串在细竹竿上晾着。与此同时,赵校长也打量着矢夫:20来岁的小伙子,齐眉短发,面容清俊,一身灰绿T恤、黑色短裤,一双茶色凉鞋,身旁一只深蓝色的背包,像条累趴下的狗。 “唔……我们正缺个美术老师,你如果感兴趣,可以来试试。带上证书证件就行。哦对了,学校大后天开学,我这两天都在。”校长说完,又郑重其事地在矢夫肩上拍了两拍,就撑开长伞,隐入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之中。 矢夫回头看看小胡子阿三,发现他也歪着头看自己,连同那只灰白的狗。 “这个赵?真的是校长?”矢夫捏着名片,满脸茫然,指向外边的雨晃了两晃。 “嗯,是的。喏,就在边上。”阿三点点头,也指了指门外。 大家都没了话。 【第四幕】应聘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行。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一直想着盼着,那个魂牵梦绕的美人儿却迟迟不肯到来;倒是几乎要忘记她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喜却会突然降临。 眼巴巴盼着,雨终于停了。天空又透出犀利的阳光,满鼻子却是雨水、泥水混着一股股咸臭的鱼腥味。矢夫踮着脚,出门右拐,走不多远,沿着一道斜坡上去,一片翠竹掩映的山坳里,就是春蕾小学。 大门开着一条缝。刚想蹩进门去,一个黑皮鬼连声嚷嚷着拦住去路,是个门卫。 矢夫递上校长的名片,怯怯问道:“这个,你们……招人?” 黑皮鬼如电的眼光,探照灯似的,在矢夫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撂下句“等等”,转身拎起一只布满黑色油泥的话筒,拨了几个号码,却立马换了张点头哈腰的笑脸,满是谄媚地说道:“喂?周主任?有个小年轻来问招人的事……嗯嗯!是的是的……哦!好的!好的好的!” 约摸三四分钟,从里面翩然摇出一位中年妇女,细眉细眼,有些发福,她问了几句,就径直领进校门。 学校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安静得有些吓人。 穿过一片小cao场,连着好几级青石台阶,非常湿滑。两扇宽大的木门之后,是个透着寒气的幽深院子。看那建筑布局,倒像个古旧的祠堂。四面都是深棕色的粗大木柱,还有许多牌匾,来不及细看。青灰的高大石墙上,镶嵌着好几幅砖雕,还挂着几排镜框和宣传画。抬头可见不少雕梁、斗拱、花窗,做工精美,但有些残破,一时也看不出何年所制。 沿着一道昏暗的回廊,七拐八拐,越走越深……转了好几个弯,终于露出一排低矮的青砖瓦房,仿佛刚从地下浮出来,墙面上都湿漉漉的,爬满了幽绿的苔藓和藤蔓。 外面是艳阳高照、酷暑难耐,但这旧祠改成的春蕾小学里,却阴凉透骨,犹如阴曹地府。矢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走到最后一间,周主任敛着肚腩,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 吱呀推门进去,光线黯淡,满屋子发黄的报纸、落满灰的书籍和一叠叠试卷,废品收购站似的,墙上一台脏兮兮的空调,正声嘶力竭吐着冷气。一张暗黄的办公桌后,埋头写字的,正是刚才客栈里遇见的赵之凡赵校长。 周主任探身道:“赵校,人来了!” 校长闻言放下笔,抬起螳螂般的头脸,表情难以形容的怪异,似哭似笑,一字一顿,说了四个字: “终于来了!”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