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写的文字_一种存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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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存在 (第2/2页)

话传进嫂嫂或哥的耳朵,他便不得好过,嫂嫂骂,哥哥打,仿佛他是惹事的祸水,是他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似的。三个哥哥呢,谁都可以拿他出气,也可拿他开心。饭做多了还好,少了有多少吃多少,没有也就没有,吃不吃饿不死就行。渐渐地村上好多人嫌弃他,干活也不愿和他搭伙,他干的活和没干时没有什么两样,他变得恍恍惚惚,常常愣头愣脑,还经常独自傻笑。后来队上只分配一些不太费劲而又极其简单的活给他,比如看看枣树园子菜园子什么的,在结果实时,还能填补一下饥饿。因他从不偷盗,所以,村里人们觉得他没有什么威胁。对于村上年轻的姑娘媳妇,他不敢多看,怕别人误会或辱骂,他没那个胆量。

    5、响亮的名字。

    他有个很响亮的名字,曾远。想必父辈还是很有学问的,兄弟四人,名字最后一字相连:山高万远。只有老大曾山,娶了老婆,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后来包产到户了。一个女人伺候一大家子男人,还要下地干活,实在是辛苦。就一日三餐,也够她费劲的。所以,在曾山的主持下,分家了。曾高选择和曾万一起生活。曾远只能随大哥一起,曾山也很无奈,咋说也是兄弟。起初曾远还免强下下地,挑挑水,渐渐地他连地头也不去了,哪里热闹哪里跑。混饱了,四处溜达。混不饱则溜回家,挨骂之余,吃点剩饭,抑或啃个黑馒头或玉米面饼。再后来,他吃饭也不回家了,他好像不愿再吃那些挨骂得来的饭。谁家办事,他就守在不远处,都是乡邻。有些乡邻又特好面子,不希望远处的亲戚看到村里有这样一个人,尽可能给些吃食,打发他快些走远点。可他,闻着酒席的香味,就是不肯走远,没办法,主儿家再拿些rou食,尽量满足他一回。他呲牙咧嘴地笑笑,接过食物,在孩子们的取笑声和大人们唉声叹气小声的谩骂中,才离开了人们的视线。酒足饭饱后躺在麦草堆上晒太阳。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他的名声也一天大似一天,他的哥哥们再也不在乎那一点点面子了,随他四处乞讨。可乡邻们看不过去,总觉得这块人杰地灵的土地上,怎么会出这么一个人物。有些人家的小孩子看到他,如见老虎或是怪物,也有胆大的总是与他嬉闹,对骂,不堪入耳的话开始在孩子的嘴里喷嚏般地涌出。大人们担忧,怕孩子给他拐带坏了。老人们时常叹息:真是伤风败俗。天长日久,衣服更加褴褛,人也更加猥狎,比野狗野猫还要令人厌恶。野狗还能守护村庄的安宁,野猫也能替村民逮捕几只耗子,而他,就如行走在地上一只龌龊无用甚至多余的赘瘤,大大影响村里的面貌,影响村民向上的斗志。人们越来越嫌恶他的存在,抑或他在人们的眼里只是一个躯壳或是影子,存在和不存在,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善心的人,还是会给他一点吃食,可人们总是想方设法在驱赶。有些女人骂自家孩子:不勤奋,不好好学习,就象曾远那个懒汉二流子,死都没人管。

    6、消失

    很久以后,他走得远了,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悄悄地来,躲在家的不远处,张望一阵。渐渐地人们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可人们又总是在茶余饭后提起他,关注他这样一个人,远比关注一个正常的人,要上心一些。

    这次回家我们又提起了他,四叔说:年前死了。人们让他哥哥去认领,在冰天雪地他卷曲在一堆玉米桔梗间,虽然脏乱污浊的无法辨认,但就那顶永远不离头的帽子,确凿无异地告诉人们,绝对是他。

    他的哥哥们把他拉回,放在自家的地边上,用一块席子卷了,没有任何仪式,将他埋了。没有让他进祖坟,他不配,就如当初,他不配有父母亲一样。不过,他到这世上来过,是谁让他来的,他不知道,又是谁让他远离,好像是命运的安排。

    这世上唯一与他匹配的就是能容下他三尺之躯的土地。

    只有这块土地永远不会抛弃他。

    据说:运载着他的尸体经过村子的一段路时,有一个三岁的小孩,在那儿大声地唱:

    世上只有mama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mama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mama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mama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他就是去了那边,他依然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因为,人们不允许他睡在mama身边,他只能是一棵草。一棵无声无息的小草。抑或是人们在叹息时看到一抹绿色慨然啘叹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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